番外(南承曜)上(1 / 2)

暮春的花海其華灼灼,看在他眼中,卻不及手中這一襲紅裳的萬分之一。

裙裾搖曳處,那金絲繡就的鳳凰,振翅欲飛。

那一日,她便是穿著這一襲紅妝,站在鄴城高高的城樓之上,一闋清歌,點亮了整個漠北,蒼灰的天幕。

那一日,她頸間的血,滴落在雪地裏,他看著那紅白相映的絢目景致,心想,用盡董氏九族之人的鮮血來償,隻怕仍猶未能夠。

那一日,當心底的冷怒幾乎淹沒了所有理智,他才驟然驚醒,原來,他在意。

無關乎姓名。

無關乎容顏。

無關乎身份。

她隻是那個“不敢賭萬一”,千裏迢迢遠赴漠北來尋他的女子,是那個始終堅定不移的支持著他的女子,是這世間,可以與他比肩而站的女子,是他不惜傾盡性命愛惜守護的女子,是他唯一的王妃,他的妻。

自那一刻起,他棄了所有追查。

即便是,那一曲“驚鴻”,還有她左臂上的煉金朱砂,和許許多多不經意間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神情和小動作,巧合得近乎天意。

即便是,那麼多年來,他一直未曾放棄的找尋,卻並沒有能找到,當年墜崖的她,所留下的任何一絲痕跡。

即便是,青木崖上,那最後一眼,她的身影與腦海中深藏的記憶,莫名而又真切的重合在了一起,他也依舊不讓自己去深想。

近乎偏執的不肯打破這個平衡,一點也不像他了。

可是,那又如何,隻要她仍是他的妻,隻要她永遠都陪在他身旁。

所以,當桑慕卿淚眼婆娑,告訴他那一段過往,告訴他,她與蘇修緬的約定,告訴他,她才是真正的慕容清之時,他隻是冷漠的拂袖,說,像這樣的胡言亂語,不要再讓我聽到。

不是不信,隻是如今,他的妻子,仍然需要依持慕容家小姐的身份,即便這個身份同樣會帶來許多麻煩,但是比起她的另一個身份,至少如今,可以護她安全無虞。

他不止一次的想過,當所有真相挑明,即便他已經不會像從前一樣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墜崖而無能為力,即便他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她,但那一段過往那樣殘酷,她能否接受得了,又是不是還會繼續留在他身邊?

多諷刺,他竟然在害怕,不敢冒一絲一毫的風險,寧願她一世都隻做慕容清,寧願她忘了曾經那樣全無保留的依戀與愛慕,隻要她在他身邊。

他甚至對桑慕卿動了殺意,即便最後,她的死不是他親自而為,卻至少是出於放任。

他不是不知道慕容家的動作,卻並沒有阻止,同樣是注定了背負虧欠,卻都不曾後悔。

慕容鐸夫婦為的,是家族的鼎盛繁衍。

而他為的,隻是他的妻。

是的,他知道她是誰,或許早在親眼看著她從青木崖墜下之時便已在心底明白,而桑慕卿的一席話,更無疑將一切無可回圜的確認。

後來,她從邪醫穀回來,他知道她亦是知道了的,然而,他卻從來不提,隻做不知情。

如果說,當年那個笑顏明媚的女子,是他那一段暗沉生命中唯一的亮色與溫暖,那麼,如今的她,一顰一笑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融入了他的血脈深處,雖死不能割舍。

那麼,是不是,隻要不說破,他與她之間,便仍舊不會不可回轉,她依然還是他名正言順的王妃,此生唯一的妻。

他曾說過,她的弱點便是太重情義,他太清楚她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可是如若不是這樣,他又會否愛上她?

所以他明白,她不會因為沒有血緣關係,便將一直以來當作家人一般對待的慕容一門視作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