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與我一樣,很早便知道了,有一些傷痛,有一些愛恨,存在過了,就如同融在血裏的毒,惟待浮華掠過,至死方休。

所以,她才會一直跟在我身邊吧。

我們沒有定居在某處開醫館,而是三山五嶽的遠行,做最普通的遊醫,連姓名都不需要。

縱然知道渺茫,可畢竟從未放棄過這樣的希望,或許有一天,在這世間某個未知的地方,我們會碰巧再遇上那個緩帶青衫的男子,又或者說,我寧願不要這樣的相遇,我隻期望他過得好,從此遠離傷病,安然一生。

客棧門外傳來一聲馬嘶,許是有人漏夜投宿。

我看了看窗外又漸漸飛起的雪花,對著漓珂點了點頭:“也好,我先去後庭把咱們的鬥笠收了便回房,眼看著這雪又要下大了。”

漓珂點頭去了,而我起身出了客棧偏門走往庭院。

伸手試了試鬥笠,上麵的水氣已經幹了,可摸上去依舊陰冷,畢竟這雪也才消停了幾個時辰的光景,又重新漫天飛舞了起來。

看樣子隻能回房以後費點神用碳火來暖,不然明天一早離開的時候沒法穿。我一麵想著,一麵收起了鬥笠。

轉身就欲回房,卻不意看見客棧的偏門那站著一個小小的女孩,嬌小的白色狐裘下麵露出火紅的衣裙,正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看。

心底沒來由的柔和了下來,我對她微笑,卻還來不及開口,她便已經向著我的方向飛奔了過來,筆直的撲進我的懷中——

“娘親——”

我僵住,一時之間甚至忘了放下手中的鬥笠。

小姑娘依舊在我懷中不依不饒的扭動:“娘親,我和爹爹一直在找你,現在總算找到你了,我們一家人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我盡量讓唇邊的那絲微笑不要那麼僵硬,放下鬥笠蹲下身去安撫哭得驚天動地的小姑娘:“小朋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你的娘親。”

小姑娘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我幾秒,又再度重重的撲進我懷裏,細小的胳膊死死的摟著我,就像是生怕一放手我便消失不在了一樣——

“你是娘親,你明明就是娘親,爹爹畫了那麼多幅娘親的畫像,我才不會認錯呢!娘親為什麼不認小灩,小灩會聽話,會很乖很乖的……”

我正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卻因著她的話,忽而心念一閃,有些不敢置信的略略拉開懷中的小人兒,從她粉雕玉琢的漂亮臉蛋上,尋找似曾相識的印記,開口,聲音竟然微微發緊:“你說,你叫小灩?你爹爹呢?”

“爹爹在後麵付房錢,我們一起去找他啊!”小人兒一麵說著,一麵死死的抓著我的手就要將我拉進客棧,卻在轉身之後,忽而歡快的叫了起來:“爹爹,爹爹你快看啊,我找到娘親了!”

猝不及防的抬眼,陡然撞入一雙幽深暗邃的眼眸。

漫天飛雪中,那人身披狐裘遺世獨立一般的站著,俊美如昔的麵容上麵,沾了大片的雪花,一如很多很多年前,那一個風雪之夜。

他一步一步向我們走來,聲音低低沉沉在空氣中縈繞不絕——

“竟然,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