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這天,洞庭湖上的君山島,以她遠勝西子湖的靜美,堪比蓬萊仙島的虛無縹緲和空靈,迎接著成千上萬的中外遊客。“遙望洞庭山水翠,白銀盤裏一青螺”,古人用“青螺”來比喻君山的秀姿和靜美,是最恰當不過的。島上的七十二個山峰,象突出水麵的七十二顆春筍,被綠樹翠竹,畦畦青茶,點綴得確象青螺挺秀。
在遊艇靠港的龍口右側,懸崖石壁上鐫刻有秦皇的“封山印”。據《史記》記載:秦始皇二十八年(公元前二一九年)南巡,過長江,入洞庭,忽然狂風大作,船不能行,隻得停靠君山暫避。秦皇問博士:“此乃何地?因何有如此大風?”博士回答:“此地名叫君山,堯帝之女,舜帝之妻湘夫人葬此,每遇夫人外出,便有狂風大作。”秦始皇聽後心想:天下唯吾為君,怎麼山也稱君?吾乃真命天子,誰敢對吾興風作浪?便命驅刑徒三千,砍盡君山樹木,燒毀三十六亭,四十八廟,在石壁上刻下“封山”“永封”幾顆大印,不準鬼神出沒(當皇帝的竟管到鬼神,頭上去了),嚴禁黎民百姓登山。果然秦皇爺一聲禁令,幾朝幾代的文人墨客便嚇得不敢上山。唐代的憂患派大詩人杜甫,也隻能站在嶽陽樓上望君山,吟詠出“昔聞洞庭水,今上嶽陽樓,吳楚東南圻,乾坤日夜浮”的詩句。卻不料,比杜甫稍後一點的山西河中府的浪漫文人呂岩(即呂洞賓),不想做官,在江湖上放浪形骸,在嶽陽樓的亭子裏(現名三醉亭)喝得酒醉醺醺,偏偏要飛過洞庭湖,跑到君山上去闖“禁區”。就在刻著秦皇“封山印”的那個山頭上,吟唱了幾句不知天高地厚因而流傳至今的歪詩:
朝辭百粵暮蒼梧,
袖裏青蛇膽氣粗。
三醉嶽陽人不識,
朗吟飛過洞庭湖。
論詩,呂岩自然不能與詩聖杜甫相比。但他有一股子敢衝進神之禁區的“膽氣”,所以後來進人自由王國做了“神仙”,而杜老夫子隻能“老死孤舟”。老百姓似乎更喜歡做神仙的呂洞賓,所以在他吟過幾句歪詩的地方,不知哪朝哪代就修建了一座兩層飛簷的四方亭閣,號稱“朗吟亭”。朗吟亭的兩側,還建有長廊,翼亭。長廊稱吟廊,那是專門為不怕犯“禁”的詩人吟哦斌詩而準備的地方。
這天,朗吟亭的主亭飛簷下,拉了一幅丈多長的布簾,上麵用中日兩國的文字書寫著:
日本嶽精流吟院 中國洞庭詩社
金秋聯誼詩會
這個別開生麵的中日聯誼詩會,自然引起了不少遊人的興趣,有的寧肯犧牲一點遊覽二妃墓、柳毅井、龍涎井、射姣台、酒香亭的時間,不去猴洞、虎洞探秘,不去欣賞名茶、奇竹、金龜、仙雀,奇樹,也要在這裏駐足觀望一番。上午九點多鍾,一艘豪華的遊艇靠岸,從船上走下來一群日本嶽精流吟院的詩人和一群本地洞庭詩社的詩家。男女畢至,少長鹹集,聯袂舉步,談笑風生,沿著山坡的石板路緩緩走上來了。在日本的詩人中,竟然出現了雲夢江子和她的女秘書和子小姐。雲夢江子雖然喜愛中國的古詩,特別是偏愛唐詩宋詞,但她不是詩人,也很少有時間學詩做詩。昨天從華容回到嶽陽,一走進下榻的雲夢飯店,在休息廳恰好碰上了一批日本企業界的老朋友,他們大都是一些商店、超級市場或公司、株式會社的經理、董事長。一見麵,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唔,各位都一塊擠到嶽陽來了,是想來推銷產品,還是洽談合作開發投資?”“我們來吟詩。”朋友們笑著回答。
“吟詩?你們的公司隻生產彩電、冰箱,皇冠車,又不生產詩人,吟什麼詩?”
原來“嶽精流”是東瀛諸島詩界的一個重要流派,受到各行各業各界人士的喜愛。這次嶽精流吟院由常務副理事長藤井先生帶隊,組織企業界的嶽精流業餘詩人訪華,來到嶽陽這個屈原、李白、杜甫行吟過的詩鄉,既是旅遊交流詩藝,又可搭便考察這個新興化工、旅遊城市的經濟改革和建設發展情況,可說是一舉兩得。值得慶幸的是,嶽陽也有個退居二線的老幹部、退休老教師為主體的洞庭詩社。這就叫對口訪問,以文會友,以詩傳情。別開生麵的兩國“金秋聯誼詩會”,很快就籌備起來了。
雲夢江子經不住朋友們的慫恿,還有和子小姐的勸說——她希望董事長從尋覓飛鏢喬姐的憂慮中解脫出來,能很好地輕鬆一下——終於答應了,身份是嶽精流吟院特邀的“旁觀詩人”。
瞧熱鬧的遊人,紛紛退避到吟廊上和翼亭裏,擠不進來的便圍在吟廊翼亭下的石坪和吟廊後的停車坪裏,恭聽詩人們的吟唱。
從省城長沙請來的古樂隊,本市的業餘歌唱家、舞蹈家,占了主亭的上下兩層。上層,舞蹈家、歌唱家們正在塗脂抹粉,精心化妝。她們要打扮成長袖飄逸的娥皇和女英,打扮成神鬼莫辨,神人合體的少司命、東皇太一、山鬼和《國殤》中陣亡將士的忠魂。她們要在歌舞中再現屈原《九歌》《九章》的藝術境界,再現古楚文化的人文曆史和風俗禮儀。而下層的古樂家們,正在調試古箏、編鍾、箜篌,七七嚓嚓,丁丁冬冬,絲竹聲,鍾鼓聲,好不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