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聖戰需要(3 / 3)

那天晚上,“慰安所”裏的姑娘,一個個都被憲兵隊長、中隊長、情報指揮官、偵緝隊長領走了,屋子裏就剩下雲夢江子和小雪子兩人。雲夢江子感到極度不安,她似乎已經預感到恥辱和不幸就要降臨到她的頭上。她突然想起了在東京帝國大學讀書的男友平井,他們相識以後情投意合,一道去上野公園賞過櫻花,一起去嚴島神社觀看過“擲球節”。平井本來是可以得到“愛神之球”的,隻因為他母親偏於守舊,他們才沒有及早明確關係。去年平井應征人伍,棒打鴛鴦各西東……她多麼悔恨自己當初沒有向平井表露愛情,以身相許嗬?想到自己將要淪落天涯,任人擺布,她心裏湧起一陣陣撕心的痛楚!

“小雪子,你知道這個‘慰安所’是幹什麼用的嗎?”

“那還用說!”

“你知道!”

“這是動物都具有的本能,何況人類?何況人類中最優秀的日本武士?我們應當為神聖的日本武士犧牲一切……”

“我聽說天皇賦予日本人三件寶:誠實、聰明和武士道。但每人隻許自選兩件,不準多,也不準少。於是日本人便有三種:誠實聰明的——準不是武士,誠實又是武士的——必不聰明;聰明又是武士的——準不誠實。”

“你怎能這樣貶低日本武士呢?”小雪子大惑不解。

夜深人靜。憲兵隊大院那邊的俱樂部歇了絲竹,罷了歌舞。雲夢江子和小雪子正準備寬衣入睡,突然披頭散發全身半裸的鈴木良子衝了進來,撲到雲夢江子懷裏嚎啕大哭。雲夢江子扶住良子一看,猛地象吞咽了幾隻蒼蠅,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良子裸露的胸脯前,隻剩下給一郎準備的“千人針”護身符,胸乳和胳膊留下了一道道抓痕。她顯然經過一番抵抗而無濟於事,這陣尋死覓活地哭訴說:

“那禽獸糾纏不放,還跟來了。請你把護身符轉交一郎……我,我隻有一死……”

話音未落,門口闖進來一個醉醺醺的滿身胸毛象矮種野馬的日本男人。

雲夢江子緊緊護住了良子。

小雪子迎了上去。

“你上過戰場嗎?”

醉漢搖搖晃晃站住腳,餓狼撲食般盯著眼前白嫩得象豆腐的小美人:

“戰場?嘿嘿,三次湘北戰役,子彈都是朝,朝我的前額打來,從沒,沒,沒打過我的後腦勺……”

“別吹牛!”小雪子嫣然一笑:“良子小姐已經勞累了,讓我去陪你這位大英雄吧!”她掉轉身,衝江子和良子揚揚手,說聲“沙要那拉”,陪男朋友狂馬路那般,挽住醉漢的胳膊,朝門外走去。

醉漢心滿意足地搖晃著公狗屁股,聲音嘶啞地哼著自編的酒鬼歌,消逝在黑暗中:

酒裝進夜壺,

倒出來便成膠乳。

情欲需要親吻,

別親臉蛋親親屁股。

雲夢江子追到了門口,她想呼喚她的同窗女友:“別故意去毀了自己嗬!”然而嗓子象結了繭,呼叫不出。還要為誰保持貞潔呢?躲過了豺狼,躲不過虎豹。她無力抗拒即將降臨的包括她自己在內的這場毀滅!軍妓!一想到她和所有姑娘都將成為皇軍發泄情欲的機器,成為沒有人格,沒有廉恥的誰都可以闖進來取樂的玩物,她便象失了靈魂的軀殼,向黑洞洞的精神的深淵墜落下去。

“良子——!”回過頭,她猛地發現鈴木良子手裏舉起了一把鋒利的剪刀。她朝良子撲過去,但是她能給她說什麼呢?良子是有夫之婦,她有一郎。一郎正為天皇陛下鏖戰沙場,一郎的妻子卻要供別的軍人發泄情欲,這是什麼“天意”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