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百合故事(1 / 2)

看著梅花族一個個倒下的武士,我絕望了。“母親,我真的,真的走投無路了啊。”他來了,他要我交出來。我能嗎?我記得母後說過即使失去生命,也不能交出來。“百合,你要記住,這是我們天山最後的希望,你一定要保住它!你要等到那一天安全地帶它回來,重建天山!”母後說的我不十分明白,但我必須照她說的做。因為天山絕不能消失。

可是,我看著在我麵前一個個倒下去的武士,我覺得好痛,痛得就像要死掉。她們的眼睛看著我,“公主,不要妥協。”我知道她們的意思,然後,我看見她們脖子上慢慢滲出的血,像慢慢盛開的花,一圈圈,一瓣瓣,慢慢地張開。她們的血流得那麼慢,那麼多,仿佛要全都流出體外。

我抓著玫瑰的手,越抓越緊。可是還是不行,我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喊出,隨時都會放棄,我用牙齒咬著嘴唇,用力用力地咬著。又一個武士倒下了,我記得梅花凋落時,大家都很惆悵。

隆冬十二月,寒風西北吹。

獨有梅花落,飄蕩不依枝。

留戀逐霜彩,漫步下冰斯。

何當與春日,共映芙蓉詞。

當時小梅說,不用傷感,明年她們還會再開。

東風才有又西風,群木山中葉葉空。

隻有梅花吹不盡,依然新天抱新紅。

可現在的她們呢,倒下後還會站起來嗎?我看見血在她們身上留下的梅花圖案。那樣紅,紅得像要躍出來。

此刻我竟慶幸玫瑰的失明,起碼她不用目睹這一幕,不用看到盛開的紅色梅花。

慢慢地我的心竟感覺不到痛了,它死了。經過那麼多次折磨後,它先我一步放棄了。我的嘴唇被我咬出了血,可我已聞不到腥味。在這腥味彌漫的林子裏,我早已沒了感覺,任何感覺。直到玫瑰被他搶走,我才終於能夠聚住那消散的無影無蹤的意識。

他除了提出交出東西的要求,還要我跟他一道回城。我恨他,但他的這項要求卻讓我迷茫了。說實話,如果他沒有攻占天山,如果他沒有殘殺我的臣民,如果……我願意跟他回城,跟他去天涯海角。可是沒有如果,我和他是仇人,我對他隻能有恨。自從那次在邊防上看到他以後,我就對自己這麼說。

“你要等我回來,你記住,一定要等我。”我記得,我一直記得。我一直幻想他以什麼樣的方式回來。像初次見麵那樣毫無預兆的出現在花園裏,然後注視著我的眼睛。“百合,我回來了。”我設想過千百萬種他回來的方式,但我沒想過,他會這樣回來,帶著軍隊,帶著毀滅回來。

四年,他變得更高大英俊了,但也變得殘酷無情了。他眼裏的陽光不見了,溫柔消失了。他像是地獄來的使者,渾身被黑暗和寒冷包圍。

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卻隻給了我一句話:“我們是仇人。”哈,我們是仇人。這句話焚燒了我所有的記憶,粉碎了我所有夢境。花叢中,他隨風起舞的身影;月光下,他聽我彈琴;雪地中,他牽著我的手…一幕幕像玻璃球碎在我眼前。我的心開始痛,從未有過的疼痛。可我竟然沒哭,我拂著胸口一步步離開他。像踩著棉花般柔軟,我恍恍惚惚地回了宮。他抓給我的小鳥,他摘給我百合…我拉起被子,終於做了我最想做的事—我哭了。我希望眼淚能帶走所有的記憶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