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宮門的方向走,孟平曉的心就越慌亂。仿佛每往前邁進一步,生命裏最重要的東西就失去一點。
“平曉?”
晏無洵略顯急切地拉著孟平曉一路往前走。但最終,他還是隻能無奈地麵對她停頓的腳步、遲疑的麵孔。
“無洵大哥……對不起!我不能走,至少不能就這麼走。對不起!”
連聲說著抱歉,縱使有滿腔的愧疚,孟平曉卻還是放開了晏無洵的手,轉身朝著平妃殿的方向跑去。
從來就不曾真正的用心過!
在以前,因為年紀漸漸大了,所以急切地想要結婚。遇見了郭俊彥,卻根本不曾真正用心地經營過兩人之間的感情。所以才如此脆弱而不堪一擊。他也許隻是隨意找了一個借口,然後轉身逃開。
在過去,因為一個人來到這裏,所以就將身旁能抓住的這人當成了唯一的依靠。她是如此地愛著沉星,卻又是愛地如此漫不經心。隻享受他的給予、隻看見了他的好。卻忽略了他的痛苦,更不曾好好注視過他的眼睛、他的內心。所以在他說著違心的謊言時,才會看不見他的掙紮、他的猶豫、他的不舍。所以輕易地放棄、輕易地懷恨。
她從來就不曾真正的用心過!
可是這最後的一次,她不能再逃避,她的心在叫囂著:回去、回去、快快回去!
不是謊言與欺騙、搪塞與敷衍,她要的,是最真實的答案。不再忍耐與掩藏、壓抑與埋葬,她也有話想要對那人去說……
孟平曉發瘋一般飛快地跑著,喘息中終於發覺,自己一直愛的是誰;也終於驚覺,自己差點欺騙了晏無洵,也欺騙了自己。
天染紅如胭脂,驚惶地尖叫從遠處傳來。
孟平曉一路狂奔至平妃殿前,看到的,就是如此的景象;聽到的,也是如此的畫麵。
“裏麵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逮住提桶慌張跑過身旁,一臉烏漆麻黑的太監,孟平曉皺眉詢問。
“這還看不見嗎?平妃殿著火了!皇上也困在了寢殿裏頭出不來。哎呀,別拉著我,趕緊跟著救火去呀!”
太監打掉孟平曉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又飛快地跑去提水去了。他說話的空隙裏,甚至都不曾看清是誰拉住了自己。
孟平曉愣在了原地。她站地尚遠,卻似乎能感覺到平妃殿裏的滾滾熱浪迎麵襲來。
著火了!
皇上也困在寢殿裏頭出不來!
太監的話一遍一遍在耳邊回響著,讓孟平曉的心驚跳著,帶來幾乎窒息的恐懼。
沉星!
不!你不能有事!我要說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
我已經明白,擁抱你就擁抱了悲傷。可是,遠離你卻也遠離了幸福。所以,你千萬不能有事!決不能!
心裏拚命地呐喊著,孟平曉突然生出了一股力量。她又邁開了腳步,急忙奔進殿去。呼喝著宮人為她取來了一床薄被,又呼喝著宮人往上頭澆透了幾大桶本是用來滅火的井水,然後她把那被子往身上一裹,便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毫不畏懼地衝進了火海,衝向沉星的身邊去……
她還要再一次地問他真的不愛嗎?她還要第一次的告訴他她愛著他!
蘊天二十年,大禹朝歸於女窪國,改國號為郡名禹。
大禹朝百姓雖身負亡國之恥,卻在日益安定的生活中,也漸漸放棄了複國的願望。畢竟天子已歸,後繼無人,這國即便千辛萬苦地複了,誰來繼承大統,也將是一個難題。如此看來,亂世爭端反而遠遠多於現在歸順於女窪的局麵。數年之後,大禹朝中誌士漸少,曾經繁華數百年的王國,注定隻能在記史的書冊與老人的故事中懷想。
國已為郡,京城已成郡都。城郊的靜心庵經這一番變故,仍舊靜靜地佇立在山林之間。隻有樹上棲息的群鳥可以鑒證,這裏,曾經迎接過誰,又送別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