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滿酒杯，她在這山腰之上，迎著大風，飲著離別的酒。她當然知道郭嘉是什麼意思，他是想告訴她，對於他自己的選擇，他不後悔。
是啊，他怎麼可能會後悔呢，全力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遵循了自己的人生軌跡，不用體會枯燥無味的永生，不用連累她陷入沉睡，多麼完美的一切。
指尖輕輕動了動，白色的光圈覆蓋整座孤塚，一本古老的書籍破土而出，出現在她的麵前。
微微笑了笑，“《素書》，久違了。”
當年黃石公多番考驗，以此書贈與張良，他遍習此書得以輔佐劉邦，成就大漢基業。千百年來，傳說習《素書》者，可為帝師。可是自留侯張良與世長辭以來，《素書》便已失傳，誰曾料兜兜轉轉幾百年過去，竟被年幼的郭嘉偶然所得。
本就聰慧過人，品行端正，再遍習其上行軍布陣之法，終於成就了郭嘉曹營之中舉足輕重的地位。
他們的交易，本就是圍繞著這一本書而展開，如今郭嘉留給她的《素書》到手，說明交易，已經結束。結束了啊，應纖仰頭望天，有些惆悵。
“應纖，東西拿到了。”
玉冠束發，藍袍加身，問塵靠坐在披了厚厚一層貂裘的軟塌之上，出現在半空之中。
應纖有些出神，“嗯，拿到了。”
同樣飲著美酒，問塵卻隻是看了眼墳墓，並沒有她那樣複雜的心緒。笑了笑，突然傾身向前。
“那麼，白蝶使者，關於你觸犯規則的事，你準備怎麼解釋呢？”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應纖麵色淡淡，並不理會問塵的責怪。
問塵看著她一副不願多言的模樣，坐直了身子，手中杯盞被一下子捏了個粉碎，他壓抑著憤怒。
“你知不知道，一旦他答應了引渡，他是跳出了六道輪回長生不死，成為新的使者，可是你呢？沉睡千年，從頭開始，你知道嗎！”
動作頓了頓，應纖扯了扯嘴角，“我當然知道，”
問塵頭痛的揉了揉眉心，雙手攤開大聲責問：“知道，知道你還那麼做！”
“他不是沒答應呢，”
“萬一呢，萬一他答應了呢，他要是真敢答應你準備怎麼辦！”
應纖仰頭看他，也有些竭斯底裏，朝他大吼：“他如果真的敢答應，我就敢真的引渡他！”
問塵氣極，“隨便把不符合機緣的人引渡為歲月使者是違反法則的，那樣做後果有多嚴重你難道不知道嗎！你怎麼敢，你怎麼敢去隨意施為！”
應纖嘲諷的笑了笑，“法則？法則又能如何，每日每夜的守著歲月之河，我們是什麼？機緣，機緣又是什麼？”
喝了口酒，閉上眼睛回味了一下辛辣的感覺，“我們，我們不過是歲月之河的守護，是曆史變遷的使者，是機緣巧合之下的產物。”
頓了頓，她偏頭，“法則也有後路啊，不合機緣，把我的機緣給他便是。沉睡千年，重頭再來？重頭便是，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問塵無話可說，沉默了半晌，看著她，滿眼複雜，“你是不是，後悔了被我引渡？”
應纖怔了怔，望向問塵，半空中，陰雲下，看不清他的麵容，讀不出他的表情，隻是那周身的寂寥悲涼的氣息，讓應纖從骨子裏感到發涼。
手中的酒壇跌落，在墓碑前裂成幾瓣，酒水滲出，很快的融入了泥土。她無暇顧及酒壇，望著半空，突然有些無措。
“，沒有。”低低的開口。
問塵動了動手指，有些想問，卻又不敢開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