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1)(1 / 2)

才是六月的尾巴夏至未至之時,正午的太陽已是灼熱不堪,透過茂密的林葉在地上投下點點眩目的斑痕。沒有一絲風的緣故,林蔭與斑痕紋絲不動的映在地上,竟好似生生從塵土裏長出的一幅畫卷。

玄武門前後平坦的官道上騰起得絲絲熱浪,遠遠看去,仿佛事物皆是扭曲了一般,讓人心裏沒的升起一陣煩悶。

楚長風微微皺了皺眉頭,隻怕是身上一襲黑色勁裝過於吸熱,便又有些不耐地鬆了鬆領口,揚首看向玄武門的方向。

前段日子聖京全城戒嚴,到處都有衛隊士兵挨家挨戶的搜著,像是在尋什麼人,卻也沒有個明白說法。

東蒼龍、南白虎、西朱雀、北玄武四道城門全都布下重兵嚴加把守,守城的官爺兒們完全不似平時庸頓散漫,例行公事般隨意詢問的閑適模樣,每一位出城的百姓都被攔下,極為嚴格的盤問與檢查。

男子稍有慢了手腳言辭閃爍的便被推搡到一邊開始搜身,若有絲毫反抗,少不了拳腳加身。女子相對來說還算禮遇,隻是盤查,卻每每都少不了半炷香的時辰。

戒嚴到昨兒個為止已是一十有四天了,就是年前的鎮遠大將軍被誅了九族、滿門抄斬,亦沒有這般陣勢。

聖京的百姓們人心惶惶。街頭巷尾都在傳,說是跑了個重刑要犯,具體的姓甚名誰、何種要案在身卻是眾說紛紜沒一個準兒。

直到昨兒個申時,這般大陣仗才得以消停。衛隊士兵們撤回了營地,城門也隻留下平日裏的那幾個官爺兒們守著,雖說還是站得筆挺,卻沒有了那股子嚴陣以待、蓄勢待發的精神頭兒,一臉的鬆懈,看來終是抓到了犯人交好了差。

今兒個的玄武門好不熱鬧。

因著戒嚴時的重兵把守與極為嚴格的盤問檢查,嚇得不少老百姓兒別說出城了,怕是連家門都不敢出。

昨兒個夜裏解了禁,今兒個一早兒便都跑了出來,湊熱鬧的湊熱鬧,探消息的探消息,人潮攢動、喜笑怒罵,一股子興奮勁兒,便是這午時的毒日頭,也好似拂麵春風一般。

楚長風加快了步伐,隨著人群向玄武門走去。

走在他旁邊的是位纖瘦的女子。一身鄉野村婦的粗布衣裳,穿在她身上卻沒有一絲粗俗氣息,右手挽了一個極其簡單的灰色小包袱,露出一節纖細蒼白的手腕,十指幹淨而修長。似是為了遮擋陽光,用一塊水藍色的頭巾包住了麵容,低著頭,瞧不仔細長相。

她步子有些急,腳下卻是極虛,仿佛身子十分不適,偶爾一個踉蹌走的不甚穩當。

楚長風身後的幾位小販好像熟識,交換起了各自的小道消息。

“燒餅三兒,聽說昨兒個的逃犯是在來兮客棧被抓的!”

“可不是麼!我燒餅鋪子就在客棧正對街!我可是親眼看著那些個衛隊抓人出來的!”

“真的假的!那逃犯啥樣子?是不是臉上一道大刀疤,凶狠暴躁的強盜頭子?”

“去去去,你別瞎猜了,我可聽說是個風流倜儻的采花大盜,戲弄了宮裏的娘娘才被這般通緝,不然尋常也就一些個官兵做做樣子,怎麼可能煩勞這大批大批的衛隊,那可是皇室的親兵,尋常人想見都見不到!燒餅三兒,你說是吧?”

“還真不是!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被抓出來的是個小丫頭片子!”

“別唬人了你!都這麼大的陣勢了,怎麼可能隻是為了抓區區一個小丫頭片子?我看分明是你燒餅三兒膽小不敢看,隨口胡謅的!”

“我!我!”隻見那叫燒餅三兒的,頂著看樣子已過不惑之年的禿頭,臉漲得通紅,因為太過激動而有些口吃。“我要是瞎說,我就把眼珠子挖出來給你下酒!”

聽到有旁邊有人這麼喊了一嗓子,周圍的人們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楚長風也微微側目,卻是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反倒身旁那位帶著水藍色頭巾,麵目不清的女子頓了頓腳步,但隻停了那一瞬,便又匆匆前行,隻是未挽包袱的左手在寬大袖口的遮掩下極不自然的緊緊攥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