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立春剛過,冬天的寒意還留在人間,久久不肯散去。風無精打采地吹,太陽也不痛不癢地照著,地球就象菲語堂那些孤兒一樣得不到身邊的人或物的關心,孤獨地存在著。
“又是一個被丟進來的孩子,哎!”馬修女發出無奈又同情的歎息。她仔細觀察著懷中剛從菲語堂門口撿到的女嬰,見她兩頰白皙至透明,卻不是正常人該有的膚色,反倒像是患了白化病的無色人種;她兩眼緊閉,張大的小嘴似在哭泣,憋足了勁,卻終究還是寂靜無聲——哎,原來是個有病的啞女,才被拋棄的!二十三世紀明令父母不得拋棄子女,但總有那麼些人抱著僥幸的心理。看來又得去警署查查是誰無視法紀了。
二
又是一個蟬鳴之季。四年前本還是太陽毒辣、汗流不止的炎炎夏日,如今卻不知為何而變得如此溫順如春,世上再沒有了酷暑一說。
上午十點鍾,太陽懶洋洋地掛在東邊的天空上。菲語堂門外早已沸騰如水——今天又將有一個棄兒不再孤獨,每個人都懷著激動的心情,似乎他們都認為那個即將被挑選的幸運兒必定是自己。
在沸水之中,有一雙純淨的眼睛靜靜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似是懵懂,似是漠然。
白氏夫婦便是被這樣一雙眼睛所吸引,那雙眼純得像雪,無塵無雜。女孩站在那裏如沸水中的油一般寧靜。
他們身邊的一個大約二三歲的小女孩,在與那雙眼睛對視的一刹那,兩個女孩均是一怔,眼中同時浮現出奇異的光芒,像前世的好友一樣,奔向對方,相顧卻又無言。
馬修女微笑著目送那個隨白氏夫婦遠去的女孩。三年來,他們一直在尋找那兩個不負責任的父母,然而結果大出他們的意料,那個女嬰如無根之水般,沒有任何親人——至少在他們所追查到的範圍之內沒有。好在那女嬰並非白化病患者,體內酪氨酸酶的含量完全正常。隻是,哎,那女孩也不知是前世造了什麼孽,發聲係統完全正常的一個人,居然隻能發出一個簡單的“啊”音,連醫生也無法解釋,隻推說可能是心理因素,但按說一個三歲的小孩應該不會有什麼心結才對吧,更何況,她自來到菲語堂就沒有發出過第二個音。
三
“這個女孩的命格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她會被最親近的人背叛,但她會包容那人的一切,並且甘願為她舍命;她擁有顛覆與保衛宇宙的能力,在遇到真命天子前卻注定碌碌無為;她這一生注定要為她的真命天子拋棄一切,乃至生命。”算命先生如是說。
“她最後還會活著嗎?”雖然不為白氏夫婦所生,但畢竟是帶了三年之久的生命,誰都不希望徒勞無獲。
“命運向來叵測,生死禍福,一切隻在她本人,連神都無法決定!”算命先生如哲學家般評價著小女孩的命運。
“還有,一定要記住在遇到她的真命天子之前,她絕對不可以靠近海,否則不是她九死一生,就是連累無辜!”他嚴肅地補充道。
算命先生轉向另一個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小女孩,頓時大驚失色,“劫數啊!”
“先生此話怎講?”白氏夫婦的心頓時提到嗓口,那可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呀!他們再怎麼神聖,也不可能真正將親生女兒與領養的孩子一視同仁。
“天機不可泄露!但我可以贈送給令媛一句話:當愛變成一種束縛,被傷得最深的往往是自己和所愛的人。聽我一句勸,在她們十八歲之前,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把那個女孩趕出家門,因為如果沒有了她,令媛也就沒有了存在於世上的意義,上天就會收回令媛的生命!”像是怕白氏夫婦再糾纏一般,算命先生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