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朔北天氣突變,一場大雪宣告冬日的到來,北遼和大夏的戰爭暫時告一段落。
朔北大營
上午操練結束,營帳前的空地上擠滿圍觀的士兵,地中央跪伏一名瘦小的火頭兵,肩頭被兩名甲胄武士死死按住。
她的上身穿著褐色短衣,下身粗布褲子,腳脖子上拴著大鐵鏈,左麵頰緊貼著黃色的沙土地,另半張臉被散亂的頭發遮住,頭和身體呈現極為扭曲的角度,讓人覺得她的脖子隨時可能折斷。
“媽了個巴子!北遼真不要臉,敢在咱們大都督的飯食裏投毒!砍了他的狗頭給弟兄們下酒!”
“砍了他!砍了他下酒!”
……
“為何還不動手?”一道清朗朗的男聲響起。
“回稟少將軍,小人在等大都督下令。”
“哼!嶽都督還未——”鄭綸說話間眼珠一轉,遂道,“還為這事氣惱,北遼竟敢使出下三濫的手段,不殺不足以平軍憤,所以命我傳令,砍下他的頭吊在高竿上示眾!”
刀斧手有些猶豫,大都督下令,為何沒有令牌?
圍觀的士兵等不及了,紛紛叫嚷:“砍了他!砍了他……”
一時間群情激奮,人牆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縮小,刀斧手不敢遲疑,壯碩的手臂舉起大刀,在半空中劃起一道弧線。
刷地,大刀向地上的人砍去——
然而,在距離火頭兵後頸不足一尺遠時,鄭綸突然叫道:“等一等!”
刀斧手停住刀,看向鄭綸。
鄭綸冷聲說:“死到臨頭還敢瞪視本少將軍,剝去他的衣裳,賞一百軍棍。”
話音落地,兩名武士上前,抓住火頭兵的肩頭,把她拎起來。
“哎啊——”扭曲的跪姿一瞬間變成直立,沈彥真感覺五髒六腑移了位,渾身骨頭節都疼,尤其是脖子,就跟折了一樣,有生以來,從沒這麼疼過。同時,她也看清了自己,衣服款式古老陳舊,腰裏紮著黑乎乎的帶子,難不難看不說,這腰身明明是個少年,她果然穿越了。
她早已醒來,也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今天上午,給大都督做飯的廚子因為拉肚子,下不來床,火頭軍隊長臨時讓原主給大都督做飯,沒想到大都督吃了她做的飯,竟然中毒。鄭綸命令武士將倒黴的原主拿下,還要動刑逼問幕後主使,原主因為是女兒身,懼怕剝衣受刑,隻好含冤供認指使自己的是北遼首領,就在方才鄭綸又假傳大都督令,命令刀斧手砍了她。
不遠處,那名白袍男子就是鄭綸,開國元勳之後,皇上寵妃之弟,平日裏仗勢欺人,當然,這些是原主的記憶。
“嚎什麼嚎!跟個娘們似的!”武士嗬斥道,伸手去扯沈彥真的衣服。
沈彥真看著伸向自己的那隻手,腦中閃過大夏律條:女子混入軍營者斬!一股莫名的恐懼和絕望幾乎將她吞噬,她從來是最冷靜的那一個,就算槍逼到腦袋上,也不會皺一下眉頭,這或許是原身殘留的情緒,想不到她無意中的舉動,讓原主死都死得不安穩,她總要補救一下。
“冤枉啊!我冤枉!”沈彥真扯開嗓子叫起來,蒼白的聲音裏帶著哭音,荒腔走板一般,透出幾分滑稽。
“老實點!”武士劈頭一記耳光。
沈彥真兩眼冒金星,倒不覺得疼,臉早已凍木,此時她的腦筋飛轉:那人身穿白袍,看似給人以親切感,其實在沙場上還穿白衣,足見其自負,對付這樣的人不要輕易激怒他,隻可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