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水暖草木起。
東洲國,太傅府邸。
“快快快,去煎藥。哎呀,別看了,這次是鼻子斷了,眼睛腫了,一臉的血,比上次難看點。還看,再看的,全部責杖二十!”
揚揚西風中,一位臉龐四五十,聲音卻不遜於青年的漢子,居高臨下,立在大門半掩的門口,粗眉倒豎,嗬斥著幾個心不在焉的下人。
見下人們都各司其職,該動的都動了起來,漢子微微推開門,朝裏麵放低聲音,帶了小心,說道:“老爺,別怕,別怕,馬上就不疼了,哦!藥已經拿去煎了。”
一連幾下抽氣聲過去,靠在床頭的雲蒼捂著腦門,遲鈍的唔了一聲,這小小的震動還是引起了一連串的銳痛。
媽的,疼死咯爹了!
怎麼又沒死成。
漢子聽到抽氣聲末尾加了一聲歎息。也跟著歎息。
“老爺,咱別氣餒,吾皇總有一天會知曉你的苦心的。”說著,將門掩了起來。
呸!
苦心個大頭鬼,和那個昏君談人生,簡直對牛彈琴。
再說他可沒什麼苦心,隻想從哪來回哪去。
睜眼前,還在大馬路牙子邊和女友小米吵嘴,小米吵著鬧著拿出刀片揚言當場死給他看,自己去奪刀片,奪啊奪得,就奪到了這個死悲催的太傅身上。
當醒來被那個拖著鼻涕,還往自己身上擦得男人,捧著劇痛的腦袋搖來晃去的那份印象深刻的折磨,誰能明白?
這太傅也死腦筋,幾句話說不通,居然去觸柱死諫。
虧得名字還叫雲蒼,這麼富有詩意和灑脫之感。
那個被死諫的對象,不說也罷,願意提起他的名字已經是自己仁至義盡了。
名字也好聽呢,慕錦玄,看看多麼的有內涵,可惜,本尊是個提不起的昏君。
最大的證明就是,任由國之棟梁,一國之太傅老是玩死諫,老去撞柱子玩,史官都不忍心記載了。在他第二次撞柱子後,還偷摸著來勸勸他,愛惜身子呢。慕錦玄呢?居然是第二天睡了個懶覺,才姍姍來遲,扔了一堆物品賞賜,說了句:愛卿,多休息。
完事!
饒是他,完全出自私心的想在同一個地方撞柱子,指望能再回去,回去找小米把事情解釋清楚,挽救女友美好的生命,也覺得這個君主忒不是東西。
這第三次,他可是猶豫了那麼一小下的,可是,慕錦玄這個家夥,竟然當場打了個大哈氣,就算是回去之心不死的他,也頓覺,這柱子不撞也得撞了,自尊呐,完全被藐視了。
真的太傅倒好,撞完,翹辮子了,解脫了,他呢,卻要頂著此頭銜,一天到晚被氣個半死。
還被無視。
死了算了,反正本來就不想做什麼忠臣。
如此昏君,和佞臣才是完美組合,絕配。
他們八字不合。
哼!
越想越氣,從鼻子裏冷哼,奈何,鼻子斷了,疼得要死。
“哎喲!”
門外,一直守著的漢子聽到叫喚,立馬推門進來。
“什麼事?什麼事?老爺,你如何了?”
“死不了。”悶悶的說道。雲蒼下床,站到窗口,舉目,心生悲涼。
生前,哎~~居然會想到這個詞,自己好歹也是個大好青年,左有如花美眷,右有大好前程,現在卻以雲蒼之名在此苟活,尋求著回去的法子。即使原本的名字叫劉雲創,和雲蒼讀音類似,倒也罷了,身份符號而已,罷了。
現如今,撞柱子,眼見著是回不去的,可怎麼是好。
肉做的身子估計也經不住折騰幾回的。也不敢擅自用其他法子去死,一旦沒用,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愛卿!”
“吾皇,恭迎聖駕,老爺在休養。”
門被推開,漢子垂手而立,低著頭,替慕錦玄引路。
身價低下的家仆都能如此淡然自若,可見,雲蒼死諫的頻繁,對於慕錦玄的到來已經見怪不怪,連個小顫抖都沒有。
深藍底色的袍子上,金銀色交錯的掐絲騰龍圖案,在步伐走動下,如行雲流水般起伏,氣勢逼人。
“愛卿!”
啪!的輕響,一把滾金邊的扇子遮在口鼻上,露出一雙似飄渺又似定定的黑眸,朝房內骨碌碌的看,眼眸之上的半秀半朗遙遙斜飛入鬢的直眉配合著微微跳動著。
一派懶散,輕浮之相。
雲蒼還站在窗邊,動也不動。
“愛卿!你怎麼不理我!”
理你才有鬼!雲蒼暗自翻白眼,忘了鼻子的痛楚,冷哼一聲,伴隨著臉龐肌肉微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