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之前她設想過好多種他們重遇的場景,可能是在某個午後的路邊咖啡座的大陽傘下,她正從一本雜誌裏抬起頭來,就看到了坐在對麵的他,然後聽到他用好聽的聲音說:"嗨,北北,好久不見,過得好嗎"
也可能是在某個她最不喜歡的酒會上,不期然地與他擦肩而過,或許他們的身邊都不得不站著另外一個人,等到她無聊地走到某個偏廳的露台時,卻又遇上了早她一步的他,可以和他對視著會心微笑
可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這樣的,在這麼一個地方,這麼一種情況下,她甚至不能用糟糕來形容現在自己的狀況
她記得那天巴黎陰雨連綿,他說,北北,你知道怎麼樣可以找到我的對不對,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她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渴望過一個人,卻又那麼希望他不要出現
Gaston一直坐在顧北對麵兩米開外的另一張木椅子上,手上把玩著一把□□,黑色的金屬槍管被他擦了又擦,整個人倒顯得比之前鎮定得多,要不是他手上的□□那麼顯眼,顧北幾乎覺得他又變回了那個溫文爾雅的Gaston了。似乎時間的過去不過是讓他更加篤定,如同獵人伺候獵物,他比她更堅信莫川遲早會出現
顧北曾經無意間聽齊拉爾和莫川談話時說起,Gaston是Keynes家族這代嫡係裏最有份量的,不僅因為他本就是長子嫡孫,更因為他在家族裏多年經營的影響力他不象大部分Keynes那樣活躍,也並不熱衷於上流社交,可在很多情況下卻頗具洞察力,而且判斷精準,因而在這代Keynes心目中Gaston絕對是一個頗具影響力的人物,Adrian對他的這位兄長就很是敬重,如果不是現下的狀況,顧北想也許他會是莫川最好的Partner
這兩個男人的這場戰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顧北無從知曉,甚至也許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顧北看向眼前的Gaston,他的輪廓裏有著和莫川極為相似的部分,他們生來就在同一個家族裏,卻注定了要站在對立的兩麵,牽製也好平衡也罷,這麼多年來,是什麼要讓Gaston今天來冒這個險,孤注一擲?顧北不笨,那天晚上,在莫川瑞士的家裏,她聽到的那個聲音。
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等她反映過來的時候,隻聽到自己的聲音正在問Gaston:“Chloe好嗎?”
Gaston擦著槍管的手明顯頓了頓,抬起頭來看她,好像在估摸她這句話的用意
可顧北還沒等到Gaston的回答,外麵就傳來了撞門的聲音,Gaston立刻警覺地站了起來,拉開槍鎖,一邊用槍口對著門,一邊打開門鎖他謹慎地隻開出了一條門縫,就把槍口對了過去,外麵漆黑一片,顧北什麼都看不見,冷風卻一下子撲了進來,然後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Gaston。”
是莫川!
即使時隔了大半年的時間,即使外麵的風聲幾乎可以掩蓋一切,即使他的聲音裏還夾雜著一絲因為寒冷而發緊的不自然,可顧北就是可以確信,單憑這一個詞就可以確信,莫川來了,她的莫川就在外麵他不管她了大半年,可他還是冒著這麼大的雪來找她了!
Gaston還是警覺地沒有馬上讓開門,直到確定門外隻站著莫川一個人,這才讓他進了門,隻是那把□□的槍口一直對著莫川的太陽穴
“Kevin,歡迎你”Gaston扯了扯嘴角,把臉轉向顧北,“我說什麼來著,他一定會來,你看,你可輸了!”
莫川被Gaston的槍口頂著腦袋,身上穿著雪山皮絨襖,臉凍得有些紅,嘴唇幹裂裂的,走進裏麵的時候還不適應地眯了眯眼,這才看向顧北的方向,但隻是那麼一眼,便轉開了,顧北甚至都不確信他是不是看清楚自己了。然後她聽到莫川對Gaston說:“說吧,
Gaston,你想怎麼樣?”
可能是因為室內的溫度讓他不那麼冷了,莫川的聲音聽起來比門口時自然許多,聽上去不象是在談判,倒象是在聊天
Gaston聽了並沒有馬上回答,從莫川的側麵繞到他的正前方,那根黑色的槍管就直抵在莫川的眉心處顧北被綁在椅子上,一點都動不了,可她清楚地看到Gaston眯著眼看了莫川許久才說:“Chloe找過你”
這不是個疑問句,Gaston說這話的聲音並不響,卻讓顧北立馬想起了那天晚上,那個一直繞在她心頭的疑問。Gaston的槍口一直抵在那個位置上,可莫川卻就這麼看著他,一聲不吭,這是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答案在場的三個人心裏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