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色雲開,春隨人意。持續了近半月的驟雨初歇,天色剛剛還晴,章台市井叫賣聲價如故,人聲鼎沸,舞榭歌台盈盈笑語。不時傳來一兩聲東城閑步士子的吟賦,一派盛世清平的景象。
溫流靜如坐在馬車裏,用手輕輕將側旁的珠簾掀起小角,目光遠望,低垂的眼簾,睫毛輕顫,眉目不甚清晰喜怒。啞婢女晚香半跪在靜如腳下,一雙素手將滾燙的泉水衝澆在備好的茶葉上,一時間車內花香彌漫四溢。
靜如回過神來,輕嗅了一下,笑著點頭頗為讚賞,晚香靦腆的笑笑,一旁的戎息卻無空為這茶水分神坐立不安似的跳起來撒嬌般的說“郡主,那邊有梔子糕,我去給郡主買一些來可好。”在得到肯定的回應後就一側身跳下馬車沒幾步就消失在人海中,剩下晚香好笑的搖搖頭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靜如也道“以戎息的性子在皇宮裏待了這麼久也確實難為她了。”
半靠在繡墊上,心裏卻不甚平靜。
郡主郡主……郡主?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馬車平緩安穩的向前行進,雖不是什麼什麼大的節日,但去大隱寺的人依舊絡繹不絕。大隱寺,不僅代表了溫庭國神祀的最高地位同樣也是九州四國裏佛學的最高信仰。大隱寺的每一屆主持都是神授法力,大到可以預言國之興衰,小到個人命運前途,無一不準。久而久之大隱寺在民間也就神乎其神無所不能起來,無論是科考的士子還是祈福的百姓都會在初一十五來這裏參拜,即使看不見住持大師就是焚一炷香,摸一摸小僧的衣袖好像都會沾染上福氣得到神的庇佑。
靜如在很久之前得到過一支破損厲害的舊簽,可那簽是她師傅留給她唯一的遺物,可也就是憑借它才會有這麼一次拜見主持的機會。
靜如剛在茶香中靜了心神,半靠在繡墊上閉目養神,倏地一下,馬車又毫無防備的停了下來。車身劇烈的晃動了一下,震得靜茹主仆二人身體皆撞上了車框的橫木,痛的連啞女晚香都連連吸氣。晚香急忙扶正了靜如的身子,再一抬頭看見剛才靜如額頭上為了護住自己而撞出的於痕忍不住發紅了眼眶,靜如笑笑用手指揉了揉,搖搖頭表示並不礙事。晚香自責又憤怒的起身向外就聽見車外尖刻的女聲不停地指責。
靜如皺了皺眉頭,出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駕著馬車的老奴仆顫顫巍巍的還未等回答就再次聽見車外那個尖聲的女子搶著回答“哎呦,發生了什麼事?當然是你們的馬衝撞到我們家小姐的馬車,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畜生,嘖嘖,還真以為是以前那個要風得風要雨。”
“青蓮,住口。”對麵馬車上的女主人緩緩開口,聲音威嚴卻沒有絲毫的歉意,如此在天朝腳下放縱自家的奴仆,還真是……傻得可愛。
聲音隔得距離太遠,音色聽著極為耳熟卻著實想不起來到底是誰,靜如看向晚香略帶疑惑。
“青蓮,還不快給靜如郡主道歉,沒大沒小的像個什麼樣子。”
明明知道是郡主的馬車還要這樣放肆下人出言不遜,果然是來者不善啊。馬車的兩側已經開始小範圍聚集百姓紛紛議論。
晚香青絲半掩下的耳朵極為靈活迅速的動了動,了然的用手語比劃出‘長公主’三個字。
名為青蓮的侍女眼眸一閃剛想接著自己主子的話繼續發揮卻生生被靜如打斷“不必了,姿姐姐,都是小事何必和一個下人一般見識,擾到你出遊的心情就不好了。”聲音溫和盈耳卻著實讓溫庭姿一口氣憋了下去。
沉寂了一會兒,溫庭姿也笑語盈盈的說“可不是呢,今天我特地去大隱寺為父……親母親祈福,保佑我們溫庭國國運昌隆永盛萬世。”一番話說下來‘庭’字咬的極重,語氣得意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