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裏,王懷瑾仿佛沒有聽到外頭的股噪聲,也完全不擔心那些人會翻牆而入,反而指揮著十來個丫鬟提著冰涼的井水挨個給昏迷的人澆頭。
許是剛才唐元貞的話太過凶殘,王管事他們不敢再裝下去,一瓢冷水澆到頭上,立刻咳嗽幾聲,故作迷糊的睜開了眼睛。
這個時候不“清醒”可不行,萬一王懷瑾將唐元貞的瘋話聽了進去,覺得涼水沒用,改用沸水澆,他們不死也要燙去一層皮啊。
“郎君,外、外頭這是怎麼了?”
部曲領隊坐起來,捂著頭,好似頭暈的模樣,忽的聽到外頭的聲音,吃驚的問道。
“沒什麼,約莫是白天的時候咱們在驛站太過張揚,引來了宵小之輩。”
王懷瑾表情淡然,如果忽略掉他手裏的大錘子,他依然是平時那個文雅的王玉郎。
“王管事,你們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昏倒?”王懷瑾滿臉關切,語氣卻透著一股戲謔。
那神情仿佛在說,從進廟門開始,咱們就喝一個大鍋裏熬出來的薑糖水,吃一個廚娘做出來的飯食。
我們一家都沒事,怎麼你們就哐哐的往地上躺呢?
王管事被王懷瑾看得很不自在,他揉著頭,直接裝傻:“是啊,好好的,我們怎麼就暈了?”
他問的是部曲領隊。
部曲領隊滿心的臥槽,靠,我怎麼知道?這明明是你的主意,好吧?
說什麼不想自家兄弟互砍,直接裝昏迷最省事。
部曲領隊也不願擔上“弑主”的罪名,又不敢違抗王鼐的命令,一聽王管事這麼說,覺得這樣“兩不相幫”最好,這才——
娘的,現在這廝竟將問題甩給了自己,這讓他一個莽漢如何回答?
吭哧半天,部曲領隊忽的說道:“郎君,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外頭的強人就要進來了,咱們還是趕緊禦敵吧?”
王懷瑾挑了挑眉毛,道:“王領隊說的是,我們就全靠諸君保護了!”
王領隊吞了口吐沫,訕訕笑道:“郎君說得這是什麼話,護衛您和娘子及諸位小主人,本就是某等的職責。”
他見實在躲不過去,幹脆爬起來,摸起放在一邊的橫刀,招呼眾人:“兄弟們,強人來了,咱們身為王家部曲,沒說的,迎敵!”
“是~~”
聲音參差不齊,其中還夾雜著些許低低的疑惑聲。
不過,王領隊發話了,他們都不敢耽擱,紛紛起身,找兵器的找兵器,穿鎧甲的穿鎧甲。
王懷瑾就提著大錘在一旁看著。
唐元貞留下來的十來個丫鬟則立在他的身後,人人手裏也都握著兵器。
隻是王管事等人忙著遮掩,根本沒有留意。
“賊娘的,總算進來了!”
“兄弟們,衝啊,肥羊就在裏麵!”
“衝啊,衝啊~~”
外頭的人終於從牆上翻了進來,臉上蒙著黑布,手裏提著橫刀,一邊鼓噪一邊往裏衝。
唐元貞和孩子們坐在馬車裏,誰都沒有出聲。連最小的阿寶,都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無聲的跟二哥玩兒手指。
外頭的人沒想到院中馬車裏還藏著人,他們呼嘯著穿過院子,直衝大殿而去。
可剛殺進大殿,眾人就有些傻眼——
滿屋子身著甲胄、手提橫刀的部曲,還有十多個精壯的小廝,此刻全都嚴陣以待。
而目標任務王懷瑾,卻藏在了層層人群之後。
扮作山賊的精壯漢子傻眼了,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充滿疑惑:親,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大殿裏的王管事等人也滿嘴苦澀,沒辦法,誰讓王懷瑾這般鎮定?
聽到強人來襲,不說著急忙慌的往外逃,居然還有閑工夫指揮丫鬟給昏迷的人潑冷水。
現場的氣氛很詭異——
剛剛還嗷嗷叫著的強人們似是中了定身咒,而大殿裏禦敵的部曲們也仿佛化身泥塑雕像。
原本該立刻開打的兩撥人,居然就這麼站在了那裏。
你瞪我,我看你,滿屋子的眼神亂飛,誰也沒有說一句話。
王懷瑾在後麵忍笑忍得肚子疼。
最後實在受不了這種尷尬的氣氛,他輕咳一聲,“王領隊,強人來了,還不趕緊將他們全部拿下!”
“拿、拿下?”王領隊愣愣的重複著,仿佛沒聽懂一般。
“山賊”們卻是醒過神來,領頭的精壯漢子一咬牙,娘的,管對麵那些人是不是同袍,先完成將軍的命令再說。
再一個,臨行前將軍有令:不惜一切代價幹掉王懷瑾父子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