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又是一個周末。宿舍裏隻有美欣一個人還在睡覺。突然間,她從床上爬起來。這是她的習慣性動作。看了看時間,八點十分,還早,可以再睡一會兒。但看到宿舍裏一幅狼藉的樣子。衣服滿屋子都是,書桌上散放著書和一些零食。再看看地上,頭天晚上幾個人像老鼠一樣啃了無數的零食,垃圾隨手亂丟。美欣看到這些實在睡不下去了。

從床上起來,美欣幫艾雅和清子把床上的衣服收拾好放在衣櫃裏。這是艾雅和清子一大早的絕作,把宿舍裏的東西翻了個遍,足足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梳妝打扮,然後溜出門,急忙說了聲:“美欣,一會兒幫我們收拾一下,我們來不及啦。”

收拾好一切,美欣坐在床上歎了歎氣。也許是無奈,也許是睡的時間太久了,都感到疲憊。她開始思考這一天該怎麼打發。天很藍,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可在未來的某一天回想起來,這幾乎是改變她命運的一天。

美欣想了半天。佳佳一大早就去圖書館看書了,艾雅和清子去郊遊,卓雅約了班上幾個女生去逛街。想著自己最近太累了,本打算不和她們出去而留在宿舍好好休息,可是現在一個人在宿舍裏又感到無聊。可以打發時光可能就隻有上街購物了。

換了套衣服,美欣走出宿舍準備到街上走走,隨便看看有什麼喜歡的東西。

南大校園裏空氣格外清新,許多人在散步。美欣走到校門口時一個男生向她打招呼:“好啊,美欣。”她先是一愣,然後微笑著回禮。

這實在是太正常了,南大裏太多的學生都認識她。在他們眼裏,尤其是男生眼裏,美欣就是一個近乎完美的人。天生麗製,173公分的個頭,俊俏的臉蛋。用男生的土話來說就是一位從天而降的天使。如果說外表的美麗隻是一種虛華的東西,可她的學習也是一流好。不是說所有課程都能拿滿分,至少在專業課上是數一數二的。大二時通過了大學英語六級,學校的要求也隻是非英語專業通過四級。大一取得了會計證書,大二時報考了會計師考試,同樣順利通過了。自己的能力加上好運氣總伴隨著她,參加業餘各種比賽均獲過獎。唱歌可以和聲樂班的學生們一比高下,時不時還出去掙外塊。還沒有畢業的她已經是好幾家私人公司的兼職會計了,月收入合計不少於四千元。大二時她已經沒有向家裏要過一分錢。每次參加捐款活動她都出手大方,這讓許多同學感到敬佩。對於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孩來說追求她的人肯定不在少數,但也都十分尊重她本人的意願。

陽光下的美欣儼然是一道靚麗的風景。與那男生打完招呼後她走出學校大門,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在一二一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不時有人回頭看看這陽光女孩。

路過cd店門口美欣停了下來。她聽到裏麵正在放林憶蓮的那首經典老歌——《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她止住腳步,想了想,走了進去。她找到林憶蓮的這張cd,看著盒子上的曲目。“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難道世界上真有那麼多悲劇的愛情嗎?流行歌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一些傷心的情歌。自己天天聽,天天唱卻怎麼也悟不出每首歌中的意境。”她想了半天,搖搖頭,最後決定買下這張cd。

走出cd店,美欣又去了書店。看到書架上還放滿了瓊瑤小說,她笑了笑。“都什麼年代了,還會有人迷戀瓊瑤小說嗎?”她找到時下最流行的新生代作家的新作,買下了十多本書抱著回到宿舍。

十一點鍾了,艾雅和清子還沒有回來。她們又是一整天了。看了看佳佳的床上,美欣驚奇地發現一本瓊瑤式的小說放在枕頭邊上。“佳佳真的是落伍了。”

美欣隨手拿出手機,翻著電話簿。本打算找個人聊聊天,可看來看去卻不知道打給誰。眼前的這些名字既熟悉又陌生。她陷入了漫長的沉思。

“我曾是一個快樂的女孩,沒有任何煩惱。我喜歡坐在岸邊注視著夕陽下山,然後在布滿繁星的夜空中找尋一顆自己可以叫得上名字的星星。可漸漸我發現自己找了這麼多年卻還是沒有找到。現在快畢業了,隻有半年。我原以為可以做一個真正的自己,可不知為什麼,心裏某個地方卻留有一塊傷痛。一個人的時候我卻莫名地傷感。是自己的性格中原來就有這樣一麵憂傷還是其他原因。”想了很久,美欣回過神來。接著又開始思考未來,她相信自己的將來是美好的。出國求學,這一切早就安排好了。不管去了哪裏,隻要能看到外麵的世界。她歎了口氣,信心十足地點點頭。

美欣把新買的cd放在隨身聽裏,調到那首經典老歌——《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躺在床上邊聽邊思考下午怎麼安排。一會兒她睡著了。她確實太累了。頭天晚上其他人都睡了她又拿出剩下的財務賬一直幹到夜裏兩點多才上床睡覺。

一覺醒來,美欣看了看時間,都下午六點多了。宿舍裏其他人還是沒有回來。她很後悔沒有和她們出去。一個人的生活真的是孤單、無聊。

起床後,美欣跑到學校外麵吃飯。天有點兒黑了,但一二一大街上還是人潮湧動。一條街都是賣書賣工藝品的地攤。許多小販都是附近大學的學生。看到這些勤工儉學的學子們,美欣覺得他們是多麼的可愛。

路過無限網吧,美欣決定去上會兒網。反正回去也是一個人。她想。她找了一個角落坐了下來。打開qq號碼,再進到音樂網站聽著歌。

其實她很少上網,尤其qq聊天她不是很感興趣。她一直認為網絡上的東西幾乎全是虛幻的,人過多沉迷於其中會慢慢脫離現實,逃避現實生活中的困難。她的qq上隻有幾個同學加上去。不時有陌生人和她聊天,過後她總是刪除掉。她沒發現一個和她有著一點兒共同語言的網絡聊客並一起談論文學與音樂。她認為網絡上那些取著花俏名字的人隻是在空耗時間談一些幾千裏以外的東西。諸如詢問對方的身材,什麼學校,做什麼工作。對於這樣無話可說的問題,每次談到這裏她一般都會毫不猶豫地把那些人刪除掉。隻是在剛開始時她會和對方禮貌地談一會兒。其實在任何場合她都十分注意言行舉止。

上線不到半小時,qq係統發來信息:“手機配對成功。”美欣第一次在qq上遇到這樣讓人覺得新鮮的事情。qq上一隻漂亮的兔子手裏拿著一束鮮花,可愛極了。不一會兒,這個號碼發來了一條信息。

“您好!可以認識您嗎?”

“當然可以。”美欣很禮貌地回答。

過了一會兒,對方又發來信息。“我是隨遠市一個部隊裏的。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你的名字很特別。美xin,美心。”

“我叫美欣,不是美心。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可以談談你自己嗎?”

美欣覺得無聊。但出於禮貌還是簡短地告訴對方:“我是南大學生,本名楊美欣。現在是會計專業的應屆畢業生。”

“謝謝你對我的信任告訴我這麼多。我是部隊裏的一個小幹部,剛軍校畢業一年半。我老家是四川一個窮山溝的。在這裏我沒有多少朋友,沒有一個親戚。我有些孤獨,很想找個知心朋友好好談談心。”隨後又是網絡上那一套。“我可以詢問一下你的電話號碼嗎?”

麵對這樣的問題,通常美欣會反問對方,讓對方留下電話號碼,告訴對方晚些時候她會打過去。過後她並不會去理會,那隻是她的一種托詞。有時候她會直接刪除對方。此刻,她想了想,說:“還是你留電話給我吧,我有時間打給你。”

對方發來信息。“我叫梁輝,隨遠市xxxxx部隊的。我的電話是139xxxxxxxx。你也可以給我寫信,郵編是xxxxxx。我有點兒事情,先談到這裏。我等你的電話。再見。”

美欣沒有太在意,心裏覺得擺脫了一個無聊的人。但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竟然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機記下了這個陌生人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她在網吧一坐就是兩個多小時。這時的網吧生意火暴得很,裏麵全是人。她感到有點兒煩,看了看周圍。許多中學生背著書包走來走去找空位。她覺得老板真不該讓這些孩子進來。平時這裏的生意已經夠好了,也不缺這幾個中學生的錢。這樣違規放他們進來不是害了他們嗎?她正在想著,手機來電了。

“喂。美欣,你現在在做什麼?”

“你們一個都沒有回來,我無聊死了。現在一個人在上網。”

“對不起啦。今晚我和清子看通宵電影,不回來啦。你早點兒休息。”

“你們膽子也太大了。兩個人嗎?”

“放心,我們是兩個人。絕對不可能有第三者。今天下午勁鬆送了兩張電影票給我們,他說片子不錯讓我們去看。”

美欣沒有再多說什麼。她囑咐她倆小心點兒。

合上手機,美欣失魂似地用手指不停地點著鼠標鍵。她想:“除了學習與工作,難道自己就什麼也做不好嗎?艾雅和清子們,為什麼她們總能找到快樂,可自己......”

美欣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不早了。結賬後立刻趕往學校。

天早已黑了,但街上還有許多人。一個書攤上的一個男生向她投來一個微笑,她看見了,但並沒有理會。

回到宿舍,美欣打開燈。一種寒冷與寂寞從一個不知道的地方吹來,滲透進她的身體裏,凝結在她的心上。她感到累。她發現周圍的一切靜得可怕。書桌上的書是冰冷的,也許它們會說話,隻是不願意說罷了。

美欣坐到書桌旁,拿起一本書翻開,但根本看不進去。她陷入了沉思。她清楚,此刻就是孤獨,是寂寞,一種內心的寂寞。她想起了父母。已經很久沒有和他們打過電話了。

父母都在外麵忙生意,偶爾打電話過來也隻是隨意問一問美欣的成績。父母很放心自己的女兒,放心她一個人在家。因為在他們眼裏她是一個聽話的孩子,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相信她有能力處理好一切事情。美欣也不想和父母爭什麼,她隻是順從。

其實她並不希望這樣。她也曾試圖去改變,但每次和父母談起來,他們總說她已經長大了,要理解父母的難處。她知道父母文化不高,從以前種地糊口到今天過上十分富裕的生活很不容易,他們付出了太多。盡管他們所做的一切似乎沒有考慮過自己女兒的感受,但她不想和他們爭吵,這樣會使他們心痛的。

美欣歎了歎氣。拿出電話想打一個給艾雅,可對方關機了。她又撥了佳佳和卓雅的電話,可也是在關機。她很無奈,心不在焉地把手機上的電話簿從頭到尾移動著。她看到了梁輝這個名字,這是剛才在網上和她聊天的那個人。她回憶起那段對話。也許是感到太寂寞了,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你好,我是上網和你聊天的那個人。”

短信發出去後她又覺得不應該發,但卻又期待對方的回話。可等了半個小時卻沒有一點兒回音。她很失望,把梁輝從電話簿中刪除了。

佳佳和卓雅肯定也是不回來了。美欣洗漱完後躺在床上。她聽起隨身聽,一會兒睡意來了。她正準備關掉手機睡覺,發現手機裏有一條短信。

“你好,美欣。我一直在等你的短信。謝謝你信任我,我感到很高興。”

美欣看了看號碼,是和她聊天的那個人發來的。她回短信過去。

“對不起,我們明天再聊好嗎?”

美欣關上電話,不一會兒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美欣還在睡覺就聽到宿舍裏一陣淒慘的哀叫聲。她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艾雅和清子回來了。她倆一個勁在那裏嘮叨。

“哎呀。累死我啦,終於到家了。”

“怎麼啦,不是看電影嗎?這麼狼狽。”

清子一臉無奈。“什麼鬼電影,難看死了。等著我去找他算賬。”說完,打了一個哈欠,樣子像吸毒的一樣。

“你們也太霸道了吧。人家好意給你們電影票看電影,你們不領情還要找人家算什麼賬。”

“我不管。”說完,清子鑽到了被子裏。

看著眼前兩個可憐的家夥,美欣不忍心去打擾她們。她輕輕地從床上起來,然後整理好床鋪。她看了看外麵,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美欣打算回家一趟。她已經兩星期沒有回家了。父母交給她的任務:最多兩星期回家打掃一次衛生。

她隨便收拾了幾樣東西放在書包裏走了出去。正要走出校園大門她想起手機沒有拿,她趕忙跑回宿舍。

回到宿舍,美欣看到艾雅沒有睡覺,一個人躺在床上情緒有些低落的樣子。她走過去。

“艾雅,怎麼啦?”

“媽媽打電話告訴我,說手續已經辦理好了。我可以去新西蘭了。”

“不是去美國嗎?”

“新西蘭的手續容易辦理,所以家裏人改變了主意。我原本以為可以和你一起去美國,但現在真讓人失望。”

美欣沒有說話。

“美欣,你呢?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我不可能去英國,他們根本不會同意的。”

“那你喜歡音樂嗎?”

“喜歡。但我不準備做一輩子。到美國進修音樂是他們的想法,我還是一心想學英語文學。”

說到這裏美欣沉默了。其實她根本不想去美國。她雖然喜歡音樂,但並沒有想過從事這方麵的工作。隻是家裏有個親戚前幾年意外進入了娛樂圈,混得還算是有頭有臉。後來,親戚建議美欣的父母送女兒到國外學習音樂,好好鍍鍍金,然後再回國,前途一定一片光明。在這樣的情況下,美欣隻能順從,聽父母的話。她覺得父母健康、快樂是最重要的。

她想起當年高考。其實她的分數已穩上複旦了,但因為父母反對,認為一個女孩子去那麼遠的地方念書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南大也是全國重點高校,在本地上學也是一樣的。隻要念得進去在哪裏都一樣。想著也有一些道理,在哪裏都一樣,加上不願意看到父母失望,美欣放棄了複旦。她不恨他們,但還是希望他們有一天可以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