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門外一陣嘈雜。
女人帶著怒意的拍門聲在寂靜的早上回響,來不及掩飾臉上斑駁的淚痕,我隔著門板,望去。
秦昊的媽媽帶著她那無敵的大嗓門,於是,在這個誰家的雞掉了一根毛都不是秘密的秦家灣,我和秦昊打架的事情,不,按她的說法是可憐的秦昊被我毒打的事情,不到十分鍾,傳遍了整個小地方。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她家的閨女清白一去不複返了,非要討個上門女婿一樣。
西子的母親站在院子門口,用一種卑微到近乎乞求的姿態,說,是西子的不是,我在這裏給您道歉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她吧。後來,夾雜著聲聲的對不起。
我,從沒見她那樣。
像我的母親那樣。
我望著站在她身後的西子,挺直著脊梁,那裏麵藏著的是為了誰的不顧一切。
我明知道罪魁禍首是我,卻眼睜睜的看著西子和她的母親為我與全世界為敵,張開嘴,想喊,可是,喊什麼呢?我隻能將自己無力的身體緊靠在門板上,大門晃動發出刺耳的吱嘎聲,似在諷刺著,嘲笑著。
我不敢出去,不為什麼,隻因為我是一個沒娘的孩子。嗬,沒娘的孩子,於是,在這一刻,我拋卻了我的信仰,踐踏了那微薄又可笑的自尊。
直到烈日炎炎,秦媽才帶著她近乎毀容的兒子消失,順手將那垂死的木門推倒。
西子因我挨了母親的揍。
那個女人用一根細細長長的褲腰帶抽打著西子,一邊打一邊哭,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女兒,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傲嬌,要吞聲咽氣的活著,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們娘倆相依為命了,你怎麼就不聽話呢。
我們都明白這些話是說給誰聽的。
西子跪在地上,挺起背脊,咬著細牙,任母親將裸露的皮膚抽得紅腫。靜靜注視著門板後的我。
我。此生難以磨滅的感恩。
母親罰完西子過後,讓她站在桂花樹下,就是那顆吊著秋千的樹木。看起來是那樣的孤獨,隻有風中晃動的秋千與她為伴。
可是,我們誰都不能怪那個女人,那個同樣悲苦的女人。
那個叫做西涼的男子,在他還是為了生活掙紮著的小白領的時候,在她還是少女的時候,許下了相守一生的諾言。她不怕,她為了去到她的城市,用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親手斬斷了十幾年的血緣親情。可是,麵臨她的卻是無情的背叛。
他說,你還是個孩子,有著大好的時光,我怕配不上你。而且,我不愛你了。
用這短短的一句話,埋葬了之於她比命重要的愛情。
可是他卻不知道,在他們相處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她早就懷上了他的孩子。那個也許不該來的孩子。
她滿懷傷痛的求著父母庇佑,可是,最終隻有在冰涼的視線中,逐漸模糊。要知道,在保守的鄉下,未婚生子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因此,繁華的城市裏多了一個為了生活的女人,和一個該被厭棄的孩子。後來,迫於生計,在我父親的幫助下,來到秦家灣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