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淩，你把這塊雞肉吃了。”言石把筷子放下來，看著桌上的碟子對兒子說，他的樣子安穩沉靜，看不出一絲波瀾。
“是的，父親。”仲淩也沉靜地回答父親，盡管他的碗裏已經沒有米飯，他還是把雞肉送進了自己的嘴裏。
大家都沒有說話，知道父親有事情要說，父親最反對在沒有米飯的情況吃菜，現在父親沒有按照以往的規矩，那麼大家也知道按照規矩，父親有事情要說。
“你今年八月就要到省城去應試了，我聽你的先生說，你的書已經讀得差不多了。你自己準備得怎樣了？我聽你娘說跟你的筆上和筆中把你的衣裳都收拾好了，想提早上路，是嗎？”秦言石的神色溫和，沒有了往日的嚴肅。
“是的，爹，我想早點去省城，聽說各方學子都起程了，現在省城已經有了不少人。再遲就怕找不到客棧了，雖說可以借住在宋世伯家中，始終不方便。”仲淩首先把筷子放下，再恭敬地回答父親的問話。
“說的也是。不過今晚我還是修書一封，你帶著，萬一找不到好的客棧，還是到宋世伯家裏去住，打擾就打擾吧，畢竟科舉是一件大事，顧不得這麼多。”秦言石捋著幾縷梳得整整齊齊的黑色胡須，慢慢地說道。
“是的，爹。”仲淩短促地說。
“好了，撤去碗筷，讓大家都去容廳坐坐。”秦老太太見兒子說完了話，吩咐身後的冬鬆，冬鬆走出飯廳，叫站在門口伺候的兩個女人帶人進來收拾。
容廳是秦家會客的地方，平日也是全家圍坐說話的地方。
“這個月的月錢，送去給箜兒了嗎？她年紀輕輕，要一個人撐一個家，不容易。”剛坐下，把拐棍擱給夏荷，秦老太太就對仲淩的娘說道。
“送去了，依娘您的吩咐，給了雙倍，每月的米糧和菜蔬還另外送去了。”仲淩的娘親，林夫人馬上回秦老太太的話。
“自家人說話，沒有外人，哪有這麼拘禮，坐下吧。”秦老太太抬抬手，看過林太太坐下，接過冬鬆端上的熱茶，送上唇邊，慢慢地品著。
“今兒個的茶怎麼那麼鮮？炒得火候剛剛好，顏色也亮。我記得你說沒有買新茶。”這句是對她的兒子，秦言石說的。
“這是妹妹家送來的，許是她得了新茶，就孝敬母親。”言石停下進茶，笑著答母親。
“那就把茶錢送回去給史家，他們小家小戶的，得個錢也不容易。”秦老太太看著林夫人說道，“這個不用在帳裏扣，我給箜兒出，回頭叫冬鬆把錢給你送去，你打發人送去。”
“姑娘說她打發人送去了，不用老太太操心。”林夫人想了想，才抬頭回道。
“給了就好。來，霽淩，幫我把茶滿上。”秦老太太招手讓最小的孫女來到跟前，給自己倒茶。
霽淩才七歲，頭上係著林夫人親手紮的絲帶，身上穿著用林夫人親自挑選的布料，林夫人親自剪裁的衣服。蘇杭盛產絲綢布料，霽淩穿的是一身蔥綠的綢衫綢裙。她是秦府裏最小的孩子，是秦言石的妾侍所生的女兒。她的母親在她出生一年後就逝世。
秦霽淩是林夫人一手帶大的，她日常的一切都是林夫人經手的，她喚林夫人做娘，她的房間就在林夫人房間的隔壁，不過也是空設而已，霽淩經常是和林夫人房間裏睡的。
秦霽淩是家裏最受疼愛的一個，家裏就她一個女孩兒，上頭老太太和林夫人，下麵有三個哥哥，家裏沒有誰不疼愛她，由著她。除了她的父親，秦家的主人，秦言石。父親對霽淩，總是嚴厲的，他要求女兒像哥哥們一樣，男孩應該做的，霽淩一樣都不能落下，樣樣都要學齊了，學好了，隻要比哥哥差了，一頓懲罰少不了。
林夫人變著法子讓霽淩不要那麼累，吩咐兒子隻要父親去看他們念書，在先生跟前就讓著妹妹，不要讓妹妹受父親的責罰。在學堂裏有什麼不懂的，也要先教會妹妹。伯淩身為長子，他對年幼的妹妹愛護有加，盡管他們不是來自同一個母親。
伯淩是秦言石的另一個妾侍所出，是家中的長子，二子仲淩和三子叔淩是林夫人所生。伯淩知道家裏的產業最後要有人繼承，自己念書的天分不及弟弟們，所以在三年前就不再進學堂，專心幫助父親的紡莊生意。仲淩和叔淩，還有霽淩在學堂裏念書，仲淩今年就去進京應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