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意大婚之後的七年中,有五年多的時間是在領兵打仗或是在邊關駐守。她不想回去,盛京於她而言,並不如黃沙漫天的邊關。即便那一年多是在盛京,她也總是深居簡出,就出過那麼幾次在眾人麵前,還次次都出了事。眾人待她越發害怕,生怕這位王爺一個不順心就砍了自己。她此次回京是因為天授大比的事,沒想到就莫名其妙的一命嗚呼。
然後,風無意就來了。
黃粱一夢。
究竟,哪個才是她?
風無意醒過來,靜靜的躺在搖椅上,微微的晃動起來。在這位王爺的記憶裏,沒有歡樂,沒有溫暖。對她而言,似乎都是無所謂的事情,她確實什麼都不在乎。可她不一樣,她是有在乎的。她是名特工。準確的來說,是前特工,在檔案中記載的是她以死亡的信息。她隻是懶得過那樣的日子罷了,她策劃了五年自己的死亡,她等了五年那個最好的時機。從此之後,天高水長,她安安心心當著她的小殺手。沒錢了就接一筆生意,揮霍掉之後再說。她很滿意那種日子。她也沒什麼朋友,特工不需要朋友,她也就老老實實的接她的任務,殺她的人。
後來,終究是有了貪念。
她也想有一個家,希望有個人可以在她身邊,世界那麼大,她卻好像和誰都沒有關係。
後來,男人沒心儀的。她便收養了兩個孩子。
男孩叫明朗,女孩叫明月。
孩子很乖,領回來的時候五六歲大,像小奶貓一樣。見到她不敢說話,生怕她生氣不要他們。第一天她去上班,晚上加班到很晚。從樓下望上去,屋裏的燈還亮著,一開始還怔愣了一下,想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燈真亮啊,就像黑暗中大海裏的燈塔。她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有人等她回去。
她才知道什麼叫家。
孩子們趴在桌子上都睡了,她看了看桌子上用盤子扣住的菜,輕輕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孩子的發,幼而細軟。她的心,似乎也跟著軟了軟。抱起小明月時,小姑娘睡眼朦朧的睜開眼睛。“您回來啦?”小姑娘笑眯眯的彎了彎眼睛。明朗聽見聲音,也從桌子上把小腦袋抬起來。“您吃飯了嗎?”圓圓的眼睛盯著她問。風無意點了點頭,她並不習慣笑的表情,她一直覺得沒什麼值得笑的。此刻她卻像明月一樣笑眯眯的說“明朗,明月回屋去睡。明天帶你們去遊樂園玩。”
“您明天不需要上班了嗎?”小丫頭並沒有弟弟那樣明顯的興奮,抬頭問了問。
“明天我休息。”風無意輕輕拍了拍兩個孩子的後背,催促道“快回去睡吧。”
兩個孩子高興地跑了回屋,她收斂神色給自己倒了杯酒,在客廳發了一夜的呆。
好清晰的回憶,就像剛剛發生在她麵前的一樣。風無意閉了閉眼,想起那兩個孩子,總是清晰得很。
後來呢?
後來啊,死了。
她終究是沒保護好那兩個孩子。醫院打來電話時,她還不敢置信。等到她看到那兩具小小的身體躺在那麼大的床上時,她才覺得自己應該哭,可是她又覺得不能哭。
明朗已經去了。
“媽媽,你別哭,明月不疼的。”小姑娘看見她,仍然像當年那晚一樣,漂亮的眼睛,彎成了小月牙。
“嗯,明月快點好,媽媽帶你去遊樂園。”
“真的呀,媽媽……”小姑娘眼睛亮了亮。
“嗯,媽媽什麼時候騙過明月呀。”
“太好了,弟弟說要的氣球,我,可以,給他買啦……”聲音越來越小,終不可聞。
風無意狠狠搖了搖頭,那兩個孩子的死,確實是意外。天意,老天也覺得她不配有這麼好的孩子,她隻能一個人掙紮。
從那以後,她習慣了遇事笑著,沒事也笑著。因為不知道還有什麼事,下意識的先端出來一個笑。即便解決不了事情,惡心惡心別人也是好的。這種幼稚的心理,確實很可笑。卻是她唯一能紀念那兩個孩子的方式了。因為她們說了媽媽笑的時候最漂亮。
風無意從躺椅上坐起身,叫了一聲“星宿,”見一個黑衣人從房簷下翻出到她身前。
這具身子年輕得很,才堪堪二十四五歲的年紀,星宿卻已經跟了十三年。
“找個人照看點宋氏。”
“是。”星宿聞言應了一聲。
“另外,給本王找一處繁華點的酒樓,最好方便來往,再打聽打聽那附近的青樓。”
“是,主子。”
“嗯,去吧。”
風無意吩咐完,起身向外走去,南宮瑾怎麼還不出來,他打算今夜住在相府?剛走了兩步,就看到南宮瑾在院子外站著的身影。
風無意挑了挑眉,她剛才聽到有人走動的聲音。以為是小侍,便沒有起身。這人在這站著幹什麼,通報一聲她便出來,何苦呢。難不成以前那個晉王為這種事處罰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