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白晝長黑夜短的時節,但高三的七月被稱為“黑色七月”。高考的三天,我經曆了熟悉考點、集體供餐、蚊蟲叮咬、失眠、鬧肚子、驗準考證、電子眼、穿平底兒鞋的監考老師、學習考試紀律、答卷鈴聲、興奮、出汗、慌張、收卷鈴聲。考試結束後,同學們壓抑已久的鬱悶終於爆發出來,紛紛將自己的書本扔下教學樓。這行為被學校批評的一無是處,但也並非人人反對,從在校內揀破爛兒的老大媽的鼓鼓的袋子可以看出她是我們絕對的支持者。
我叫張揚。我承認這名字挺欠打的,但這不是我的錯。我爸姓張我媽姓楊,本叫張楊,往戶口本上寫名字的時候老爸剛喝完一斤白酒,就寫成了“張揚”。我爸這人吃喝嫖賭隻占一樣兒,就是好喝口酒。為此我媽也沒少和他吵過。但我很讚同老爸喝酒,因為他老人家酒後有個習慣,就是把口袋裏的錢往我身上塞。有話說是酒後吐真言,就衝老爸酒後這表現我就覺得他愛我那勁就甭說了。也有進步者說“多年父子如兄弟”,當我陪老爸一起喝酒吹牛的時候,感覺還真有那麼點味兒。
虎父焉有犬子?所以我在上幼兒園的時候就洋溢出了天賦。6歲那年我尚不認識“酒”字,便指著酒瓶稚氣的問老爸“這是什麼?”老爸答曰:“好喝的。”之後老爸出去串門了。回來的時候老爸驚了:我正紅著臉兒抱著酒瓶在床上尿尿,還一個勁朝他老人家吆喝道:“真的好喝!”
高考發揮的不盡人意。離開學校的時候,望著呆了三年的教學樓,我有種潸然落淚的感覺。
回到家裏我沒有急著去想高考的事,而是約了王超和吳吉到後山草地上野餐喝酒。王超說他的世界都快崩潰了,還有屁心思去野餐。我告訴他,要過把癮再死。天要真的塌下來,讓姚明頂著先。
我們邊聊邊喝,很是痛快。從中國足球說到伊拉克戰爭,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國家建設,百姓瑣事,雞毛蒜皮。我們還說了不管怎樣,我們長大了,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樣一起抱著球踢碎人家玻璃以及到果園裏偷桃摘李了。他們順便問了我一下文楓考的怎麼樣。其實我也想知道她考的怎麼樣,但是考完了以後就再沒聯係。順便想了她一下。那個下午,我們沒有多少惆悵。帶的酒不夠喝,王超又去前山商店買了一紮。最後,我們喝的都是吊兒郎當,酒興大發,大有蹬山而賦的意思。但天色已暗,一想還沒騎車,便隻好踉蹌著滾爬了回去。王超那傻逼吐了一路,還吐了我一鞋。
到家裏,我沒去聽老媽的訓斥,倒頭就趴在了床上。
老媽把我生下來,後來又辛辛苦苦的把我一泡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了。為了滿足父母一顆善良的虛榮心,以及從小就被灌注的“書中自有黃金屋”的思想,高中我奮鬥在每個日夜之中。老媽經常念叨的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的那些事兒也叫我明白一大道理:上了大學,才能有出路。
為了這大學,我可被壓抑了整整12年。剛聽懂人話的時候父母就整天嘀咕:“等你上學了就好玩了。”於是我穿著開襠褲日盼夜盼,終於盼到了背書包這一天,才發現不是那麼個事兒。此時老師卻對我說:“努力學習吧,上個重點初中就好了。”上了初中後,初中老師對我說:“接著努力,上個重點高中就等於一隻腳進了大學。”到了高中,老師又說:“現在是累點,到大學就輕鬆了。”我頭懸梁錐刺骨的熬過了這三年高中,才發現,最後決定自己的就是那幾張考卷。
成績的事兒不去想了,“抗戰”了十二載,如今終於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