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所以……陳大爺是親眼看見小北被殺害的。
像是在黑暗中,一個大大的手伸過來,捏住了心髒,扼製了動脈。洛碎夕閉著雙眼,狠狠咬著自己的嘴唇,絲毫不覺得疼痛,直到清晰地嚐到口中的腥甜。
“對不起……”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也許隻因為她一個人活了下來,所以她有著深深的罪惡感。
肩膀上傳來一股溫暖的感覺,透過那層纖薄的衣衫,直直到達細胞,血管,最後融化了那隻扼住心髒的手。
陳大爺拍著洛碎夕的肩膀,“孩子,別難過,小北他正在天堂微笑著看著我們呢。”
洛碎夕點點頭,“嗯。”
陳大爺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慈笑著說:“想聽聽小北的故事麼?”
洛碎夕再次點點頭,他知道,陳大爺隻是想訴說。
陳大爺把她拉到凳子上坐下,他轉過身子走到門外,看著湛藍的天空,目光深沉而悠遠。
“小北啊……是個樂觀開朗的孩子,與其說樂觀,不如說他不懂事,小北的娘因為難產,不幸去世,所以小北一出生就沒了娘,小北他爹在他還沒出世前就參了軍,到現在也不知去向,每次看著別的孩子跟爹娘在一起,他就會問我‘爺爺,為什麼隻有我沒有爹娘’我卻隻能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久而久之,他就不問了……”陳大爺說道這裏,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把他送到修道院是去年的事了,孩子總是要識點字才有出息的,再加上我這身體也漸漸不行了,早知會這樣,就是死我也不會把他送走啊……”陳大爺的聲音漸漸從沉重變成顫抖。
洛碎夕望著陳大爺挺直的脊背,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袖。
“可惜……世上沒有早知的事情。”他忽然轉過身來,“小北是個善良的孩子,看到一隻受傷的麻雀也會小心翼翼的替它包紮好,所以小北在家的時候,我是從來吃不到肉的,總是把我饞得去別家蹭肉吃。嗬嗬……”陳大爺說道最後竟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可洛碎夕分明看到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沉重悲痛,他可以用笑容掩飾內心的悲痛,但眼中凝聚在眼眶中的淚水卻分明閃著亮光。
一個年邁的老人,兒子失蹤,兒媳去世,孫子被害,這樣一來,他的生活還有什麼期盼?他為什麼要活著?他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爺爺!以後您就把我當您孫女兒!”洛碎夕突然站起來,撲到陳大爺懷中大聲宣告道。
陳大爺頓時愣怔了,接著大笑了起來,笑得眼中的淚水都掉了下來,拍著懷中的洛碎夕,聲音顫抖著,“好好好,好孫女兒。”
如果爺爺沒有活下的意義,那就讓她來充當那個最珍貴的那個意義!
晚上的時候,大虎又來了,他帶著幾顆糖果,特地跑來找洛碎夕。
“小夕,你看,這是俺娘子給的,俺沒舍得吃,給你拿來了。”大虎呆呆的說道。
洛碎夕看著大虎手中捧著的白紙皮的糖果,拿出一顆剝掉表層的糖紙,放到嘴裏,笑著說:“好甜呐。”
“當然了,這是娘子給的,肯定好吃的。”大虎得意洋洋地說道。
洛碎夕這才詫異的問道:“你有娘子?”
大虎仰起頭憨憨地說道:“當然有啊,俺娘子可美了,村裏人都說俺什麼人什麼福氣的。”
洛碎夕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是不是說你傻人有傻福啊?”
大虎連忙點頭說道:“是啊是啊,就是這個。”
洛碎夕又奇怪的問道:“大虎啊,你娘子到底有多美啊?”真美怎麼會嫁給大虎這個傻子呢?
大虎說道:“比奚閑哥家裏的安然姐還美哦,以前村裏人都說安然姐最美,後來俺把潔雲撿回家做了媳婦……”
奚閑?安然姐?洛碎夕猛地一驚,打斷了大虎的話,問道:“這是奚閑的村子?!”說完,也不顧大虎的回答,一個勁的衝到院子外麵,望了望周圍,果然,是奚閑的村子!
如果這是奚閑的村子,那她並沒有逃離修道院多遠,不過隔了一座山的距離,這裏還是很不安全的,不行!他一定要帶著爺爺離開,這裏很不安全!
洛碎夕又衝到正在院裏搖著藤椅休憩的陳大爺身前,說道:“爺爺,不行,這裏太危險了,我們趕緊帶著村裏人離開吧。”
陳大爺仍然搖著藤椅,閉著眼說道:“村裏人都知道,他們不會離開,我也不會離開。”
洛碎夕大嚷道:“為什麼?這裏明明很危險,為什麼知道了還不走?”
陳大爺不再搖晃藤椅,睜開眼看著洛碎夕,滄桑的眼眸中滿是認真,用無比肯定的語氣說道:“這是生我養我的土地,就是死,我們也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