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華記得第一次見到阿弦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剛從花苞裏跑出來的奶娃娃。
一見到自己,先淌了自己一身的口水不說,張著嘴便喊自己叫爹爹,驚得度華當時一身的汗。
彼時正是度華大敗翼民族得勝歸來的慶功宴上,度華因著飲了些酒,出來散散酒氣,不想竟溜達至聖湖旁。
聖湖他是知道的,聖湖裏養的是上古神族菡萏一族的後裔,萬年前,菡萏一族為保全整個九重天,不惜以闔族之力,牽引蓮華,以菡萏心保全了整個九重天,闔族滅,隻留下這唯一的後人。
那場大戰,他亦是親身經曆了的。
度華捏了捏小女娃的臉,向來老成的臉上難得的湧現出了一絲孩子氣息,他對著她柔柔一笑:“乖,叫哥哥。”
小女娃往他懷裏蹭了蹭,糯糯的喊了一聲:“爹爹。”
度華也沒有生氣,將小女娃抱在懷裏,哄著讓她叫他哥哥,小女娃卻是爹爹,爹爹的喚的十分的順暢,度華也沒有為此著惱,反而是耐著心思哄著她,後來有一天,度華想起此間之事,不由得想到,那時的他,大抵是被酒氣迷暈了神智。
可是,他懷裏抱著的女娃娃他沒有順手丟開去,是他這一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一件事。
後來,女娃娃被淩虛子真人抱走,養在玉鮫宮,他同她見麵的次數便就再也沒有了,隻是公務繁忙時,偶爾想起那一團玉雪可愛的小女孩時,嘴角抑製不住的微微上揚。
他以為,他同她之間再無相見的可能,卻不知,再相見時,那小小的一團,變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那是他去幫恩師青木仙人取藥的途中,經過北冥,看見一身紅衣的少女,以一己之力對抗著北冥的那隻妖獸。
他落下雲頭,隱了身形,在旁邊看了一陣,那少女一把逝雲劍使得出神入化,但是入了他眼的,並不是那把逝雲劍,而是,那個少女,他一眼便就認出來,那少女便是當年糯著嗓子喊他爹爹的小娃娃。
度華不知為何起了心思,突發奇想的想去英雄救美一番。
便趁著少女微微得意分神之際,偷偷施了法,在少女抵擋不住之時,一襲白衣,峨冠博帶的仙人從天而降,救少女於危難之中。
那時,他不想這念頭冒出來的源頭,亦不想,此間英雄救美使他同她糾纏了幾生幾世。
命運說來奇怪,他喜歡一個人,不偏不倚就那樣遇到了,那一番糾纏裏,那刻骨銘心的疼痛,大抵隻有他才明了。
他聽她介紹自己,叫阿弦,是玉鮫宮淩虛子真人的徒弟,今日奉師傅之命,前來北冥收妖。
那時的她,眉眼純澈,聲音清脆好聽,眼瞼眉梢都帶著小小的驕傲,不淩人,一眼看上去,便叫人心生歡喜。
她問他,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他的心,因著她的一句話,而輕輕的嗒了一聲。
後來,回到九重天之上,在雲辰宮的門口,便看見那一身紅衣的小丫頭,站在他的麵前,說要報他那日的救命之恩,要對他以身相許。
度華為哂,以身相許,被她這般直白的說了出口,竟是這般可愛的緊。
隻是,她以身相許的是何人啊,是天界的戰神將軍,是天君破例封的帝君,他倒是想受她這以身相許,可是,他長了她那麼多的年歲,他怕她會嫌棄他。
他動心了,但卻是九重天之上最不能動心的那一個,他掌管著天下的安危,他不能動心,因為一旦動心,便是有了弱點,這話,是他的恩師,對他耳提麵命的教誨。
但是,看見她肆意張揚的眉眼,他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忍住自己的本心,沒有辦法不對她動心。
於是,他去找了她的師傅,淩虛子真人。
他這一去,便是生生的改寫了他同她的命數,甚至於,牽扯進來一個無辜的人。
菡萏一族,生而為神,其心,可生死人,肉白骨,菡萏一族世代以守護天下蒼生為生,隻有保持著元神的清澈幹淨,才會擁有無上的力量,而她,是菡萏一族唯一的後人,必要保持一顆赤子之心,不被世俗所沾染,亦不能動情。
“阿弦曾同我說過與你的事,她還小,不懂得這世間的情愛,我將她養大,雖是為了菡萏一族,但是更多的,還是希望她能夠快樂恣意的活著,阿弦現在仙骨不穩,隨時有墜魔的可能,是以,我希望帝君在她飛升上神之前,不要同她有過多的牽扯,以免她走了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