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薊城驕陽似火,又到了一年收獲的季節,全城百姓喜氣洋洋,今年老天爺也幫忙,風調雨順,眼看又是一個大豐收的年份。這幾年燕國的國人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好,陶器,食鹽,鐵器價錢一年比一年低,老人們總是對不懂事的年輕人說你們這一代可趕上好光景了,想當年齊國侵入我燕國之時,連口飯都吃不飽,又要繳納過半的賦稅,齊人見什麼搶什麼,路邊餓殍遍野,屍首都無人收埋,齊人怕有瘟疫,都是集在地裏草草焚了,入不了土都變成了野鬼,要多慘有多慘。後來幸虧齊人去得早,又趕上大王歸國即位,勵精圖治,多少年才慢慢好了起來,如今能有這樣的太平光景都是大王的恩德啊!大王當年出質於韓國,後在趙王的幫助下才能回國即位,經過三十年的變法圖強,終於聯合中原諸國滅亡齊國,報了當年齊國侵燕的世仇。雖說齊國還有即墨和莒地兩城未克,但以樂毅將軍的才能,攻下兩城是早晚的事。說起這些,老人們都是感慨萬千,唏噓不已。
隨著燕國國力的空前強盛,燕國國人的自信心也隨之高漲,再也不是中原各國眼中的邊鄙之民了,燕國比之當年強國晉楚亦不逞多讓。雖然大王今年年初就病倒了,不過自從公子姬蒙降生以來,大王的病情似乎一下子好轉起來,大王高興之下,立即便封公子蒙為遼安君,封地遼東遼西兩郡,雖不合卻敵安邦可為君的祖製,但大王的健康那可是比任何文治武功都重要百倍的大事,沒看見滿朝文武都沒有反對嗎?說起公子蒙,更是薊城百姓津津樂道的話題。其母是秦儀秦王妃,秦王妃又是大將軍秦開的小女兒,秦開將軍也是有大功於國的人,先出質於東胡,後逃歸燕國領兵卻胡千裏,收北方五郡之地,其功勞直可與破齊的昌國君樂毅相比肩。公子蒙封君遼安,其中的含義便是燕薊城中的販夫走卒也能說出個一二來。秦王妃入宮多年,一直都沒有子嗣,此值大王病危之時降生,大王也因此轉危為安,這召示了上天賜福於我燕國,別說封君了,便是改立太子繼承王位亦不為過。
燕國立國數百年,都城薊城也是一再擴建,占地甚廣。薊城又分為內城和外城,內城為王城,外城則住著薊城的百姓,外城靠北麵有一大片層巒疊嶂的庭院和飛簷走壁的殿宇,朱漆的大門一間間錯落有致,乃是燕國王公大臣的居所。其中緊靠宮牆的一座府邸傳來陣陣絲竹之聲。其中廳堂之上跪坐著一位身著黑色外衫,頭戴紫色高冠的青年男子,正俯身凝神傾聽著左下手邊一人的話語。樂曲之聲甚是嘈雜,便揮了揮手,待眾樂者退下,殿中的聲音立刻清晰了起來:
“大王已然封公子為遼安君,殿下不必憂慮,其中之意甚明,守土封疆而已。且各國皆未有先封君再立為王之事,君位實乃臣下之尊,非一國之君可以持之。”
“季大夫所言甚是”坐在季流下手邊的審川接口道:“雖不合燕律,然亦可見大王對公子十分喜愛,不惜以君位贈之,以補未立其為太子之憾。”
燕國太子姬勝聽了兩人的話心中的憂慮稍稍緩解了一下,點了點頭,又見右下手的公孫操一直未有言語,不由得問道:“太傅以為如何?”
公孫操雖然對兩人的話不以為然,不過隻是安慰太子,也沒有必要當眾拆穿。捋了捋胡子緩聲道:“公子尚在繈褓,不足為慮,不過臣所慮著乃是秦開和樂毅,若是外臣執意勸諫大王廢立太子,那麼……”
太子姬勝聽到這話心中一緊,頓時惶恐起來。
“太傅大人多慮了。”審川輕蔑的笑道“如今朝中大臣誰人不支持太子殿下繼承王位?僅靠他二人如何能說動大王?”見太子正眼光灼灼的望著自己,頓了頓,接著說道:“秦開乃秦國巴地人,非我燕人,若非當年遊於韓國,碰巧與大王相識,又如何會被委以重任,出質於東胡,更逞論後來退胡千裏立功受封了。”說完跪坐著直起身朝太子拱手道:“殿下,秦開雖駐守遼東多年,素有威望,然大王一冊竹簡便可將其召回,殿下不必過濾。”
姬勝聽後點了點頭:“蒙弟雖為秦妃所生,然畢竟是吾的幼弟,為國鎮守一方也是當然,秦開雖為秦人,然卻有大功於我燕國,吾相信危難之時定當與我等同心,本君所慮者乃是樂毅啊。。。。。。”
姬勝話音剛落,左下手的季流憤然道:“當年樂毅當眾辱罵殿下,大王卻責罰公子,著實不公。如今他又圍即墨莒地兩城而不攻,居心叵測,養賊自重,其心可誅!”說完又向上探了探身子故作神秘道:“臣聽聞樂毅破齊後各諸侯皆遣使入齊道賀,尤其與趙國使者獨會於密室,談了什麼,誰都不知,不過從其後樂毅對二城圍而不攻或可探之一二。”
審川也在一旁義憤填膺地幫腔道:“當年破齊後大王親自犒勞大軍於濟上,將諫言樂毅自立為王之忠士誅殺,並送王服於樂毅,欲立其為齊王,卻被其假意拒絕,在諸侯間博了一個好大的名聲。”
“這正是其人陰險狡詐之處”季流補充道:“否則一個交通諸侯便可置其死罪!”
姬勝歎了口氣,道:“樂毅回複大王說是要慢慢收複齊國人心,故而對即墨莒地二城圍而不攻,本君覺得他說的似乎也有點兒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