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返少年(1 / 2)

第一章,重返少年

遲染再次睜開眼睛時,看見窗外杜鵑花開的正好。不算明媚的陽光透過支起的窗戶往市內那麼一打,照亮了半張棋局。

上了法場,劊子手的刀都落了,她竟然沒有死麼?還是說這是夢?而且這又是哪裏啊。這不是她的房間,也不是解語的房間。不過……這地方莫名地熟悉。

遲染伸手一摸脖子,幹淨極了,一絲血、一個布片兒都沒有。

“小姐,丘棠小姐已經在書房等候多時了。”一身紫衫的侍女立在一邊,見她醒來,盡忠職守地提醒自己午睡過頭的主子。

“丘棠?”丘棠……這名字……遲染皺眉,多久沒聽過了。

“小姐可要去見?”紫衫侍女,也就是紫木,好心提醒。

“見,當然見。”遲染一個翻身從床上下來,身上是久違的輕便感覺。隨手抓起桌子上的折扇,隨意搖那麼兩下。邁開步子,往門外走去。

“遲染你還有膽子見我,你這個……”丘棠一見她出來,提起一旁的琉璃荷花瓶,也不管這瓶子與那遲染的腦袋到底哪個硬,隻管追著遲染砸過去,邊砸邊罵著,“你這個紈絝!我追了水輕四年你知道麼!都給你攪黃了你知道麼!”

遲染左右跳著躲開——

“別介,阿棠,你聽我解釋……哎你又砸不著我快放下琉璃瓶兒……唉,當心絆倒了!”

“你別躲,你過來!”

“阿棠你冷靜,有話好好說。”

遲染用扇子隔開近在眼前的琉璃瓶,一窩身子到了桌子底下,再從另一邊翻出來跳上書架,踩著她娘親的珍藏古本墊一下腳跑到門外去……這動作一氣嗬成,同時遲染的腦袋飛速運轉著——她跟丘棠不是親如姐妹來著?這又是哪一出?這莫名其妙的夢,夢見了死去多時的老姐妹不說,還被追著打。水輕又算哪一個!

“你叫我怎麼冷靜!”丘棠見她跑出門去。在書房裏自己還打她不著,她跑出了門,想打著更是困難了。頹然地吼了一句,丘棠把那琉璃荷花瓶兒使勁兒一摔作為泄憤,坐到書房的門檻上不罵了也不動了。

遲染悻悻然站在她五步遠的地方:

“阿棠?”

丘棠隻管把臉埋進臂彎裏,縮在那裏鴕鳥似的。

遲染翻遍了自己腦袋的每一個角落,電光火石之間仿佛抓住了什麼——

這是曾經的遲府。

剛才醒來那地方,是自己在遲府的房間。窗外紅杜鵑,窗下圍棋盤。還有她動作間久違的輕便感覺。

而她的腳剛剛在書房裏踩過娘親的珍藏古本。娘親書房裏的琉璃荷花瓶碎在門外,那瓶子她從小玩到大。

剛才丘棠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追著自己打。打就打吧,能打也好……重要的是,她是活的!出生入死的好姐妹,她現在是活的!

遲染激動地上前一步手揮動幾下想說什麼,看見鴕鳥樣的丘棠又不知所措,隻好再低頭先看看自己——眼前的手雖嫩,也有著常年習武磨下的老繭,和自己印象中骨節分明、泛著病態的慘白的手,完全不一樣。身上的水衫,鮮紅惹眼。

明明……明明她都已經多年不穿紅衣了。

遲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莫不是,她又回到了少年時代?

看見埋頭在胳膊裏的丘棠,遲染抬步上前,伸手在她文弱的小身板兒上拍拍。然後……使勁兒一掐,迅速跳開。

“遲染!”

丘棠從胳膊裏放出一雙水漉漉的眼睛來,倒是沒有繼續撲上來。

這嚎的勁兒趕上東集李家大娘殺豬了。遲染搖搖手裏的扇子,嘴角抽抽笑得欠揍——會疼啊,會疼說明不是夢啊。還有,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丘棠剛才是在哭啊。

“阿棠啊,我錯了。”遲染看著丘棠,眼神無比真誠。這真誠勁兒是真的,發自內心。雖然還是沒想起來那個水清水濁的到底是誰,遲染輪回一圈人世看盡,對老朋友的感覺,豈是單單“珍惜”兩字能說清的。

先不說到底啥事,看這情況是自己對不住丘棠了,那就得道歉。

“說句你錯了頂什麼用!你這個……你這個紈絝!”

書呆子丘棠果然還是罵人隻會用一個詞啊。遲染都想到自己少年時行事算得上慘絕人寰滅絕人性豬狗不如了,丘棠還是隻會說個紈絝。

遲染把頭一歪,咧嘴笑了:果然還是丘呆子對自己好。

“阿棠,你準備怎麼辦?”

丘棠瞪了遲染一眼:

“自然是我娶了水輕。難不成你要娶他?”

“不不不,朋友夫,不可侮嘛……”

“你也知道!你也知道,你還,你還,還那樣對他!”丘棠跳了起來。她一想起心中水一樣的少年破布樣躺在床上,自己過去噓寒問暖都不見他眼珠子動一下,心裏不知道多疼。都是遲染這個紈絝,輕易得了水輕的心又不知道珍惜,把水輕約出來做了哪禽獸不如的事!

“水輕剛滿十五歲,就給你折騰成死不死活不活的,我知道你風流,你玩世不恭……不管怎樣你是我的朋友我都認了,這些年你闖禍我跟你後麵擦屁股……是我錯!我也有錯!我不能放任你做這紈絝樣子不管!”丘棠一手拉著遲染的胳膊,眼睛裏定定的,“你害了水輕,以後還會害別人,你不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