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耶非耶兩不知(1 / 2)

我隻能恍惚覺出自己被猛然一把摟住,耳邊有個急切切的聲音忽遠忽近不甚真切:“風兒你怎麼了!哪裏痛?”此時真切無比清晰無比的隻有疼痛,如同被一張巨口死死咬住,能覺出那巨口中一顆顆堅硬無比的利齒,一點點咬斷骨頭咬入骨髓,疼得分毫畢現千真萬確。我已經再不能說出一個完整的詞句,喉嚨裏隻是擠出尖銳的哭叫,偶爾夾雜著聲嘶力竭的一個“疼”字,兩手發瘋般地直朝自己下半截身子上亂抓。

大師哥緊緊摟著我的肩膀:“風兒別怕!知道疼就快好了,風兒你忍一忍,就快沒事了。”他硬生生掰住我抓向自己的雙手,把他的手臂送在我手邊。

我的指甲深深摳入他的皮肉,卻仍舊不能緩解死去活來的劇痛,幾聲哭號就已經叫啞了喉嚨,漸漸也再沒了尖叫的力氣,煎熬之下我將頭一下下撞在他胸口上,隻恨不得此時能夠昏過去不省人事,也好逃過這痛不欲生的劇痛折磨。

他將我摟在懷中,此時似乎也有些著慌,在我耳邊一疊聲地絮絮叨叨:“風兒沒事了,風兒你別怕,大師哥在這裏,大師哥不會讓你有事的,風兒你再忍一忍,就快好了,乖風兒不怕……”

到後來我徹底沒了掙紮呼疼的力氣,身子簌簌抖作一團,我能聽見自己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大師哥趕忙從袖裏掏出帕子,折了兩折送在我口邊:“咬住這個,風兒你聽話,張口,乖……”

我此時已經疼得腦中一陣陣恍惚暈眩,聽了話還是勉強張開口咬住帕子,咬牙的聲音沒有了,便聽得自己的呼吸越發沉重,每一口氣息裏都有濃濃的血腥味道。

——【鏡頭轉換】——

笛軒撐了一柄天青色的素麵油紙傘,踏了淺雪輕巧巧走進鎖風軒的小院。薄薄的傘麵不經意間碰了細細的竹枝,便落下挲挲的雪來,笛軒伸出一隻凝玉似的纖手,將落雪接在粉潤的掌心裏,瑩白的雪花瞬間便萎頓消失了蹤影,隻留下一星星水跡,仿佛是冰冷的淚痕。

笛軒收回手,掌心中還帶著雪花逝去後的涼意,心下不由生出些感慨:彩雲易散琉璃脆,眼前好花留不住,人間何事可耐光陰催促?刹那芳華,無端總被多情誤。想自己心上的那個人雖然日日就在自己身邊,卻隔著總也不能點破的這一層窗紙,倒仿佛萬水千山天涯海角也沒有這樣遙不可及。自己每日裏隻能獨對這一腔深情滿腹心事,堪堪辜負了青春韶華,而他心裏,到底是不是……

正想到此,卻忽然給屋中傳來風兒的一嗓子尖聲慘叫驚得渾身一抖,笛軒心中恨恨埋怨了句“不知那野丫頭又鬧出什麼幺蛾子”,忙加快腳步走到屋門口,將油紙傘收好豎立在門旁時,正聽得房中傳來逸陽急切切的語聲,笛軒心中狠狠一墜,人便愣愣立在門前,手扶在門扇淺雕的雲鶴圖上,卻是再也沒有推開門的力氣,兩行清淚沿著她清秀的麵容姍然而下,點點落在天青色的衣襟上,也不過隻留下斑斑水跡。

好容易壓住心中的難過,笛軒用微顫的手掏出帕子,仔細擦幹了眼淚,看看四下裏再無其他人,橫下心來還是推開了鎖風軒的房門。入眼所見,卻是逸陽正緊緊將風兒摟在懷中,右手裏還緊緊握著風兒的雙手,清雋的麵容上都是切切之色,全不似素日裏的矜持淡然神情。

笛軒輕輕走到逸陽身邊,輕輕咳了一下,輕輕柔聲問道:“大師哥,這是怎麼了?”

逸陽並沒有抬頭,雙眼片刻也不離開風兒,隻道:“你來得正好,勞煩你趕緊去請師父過來瞧瞧,就說風兒覺出疼了,這會子疼得熬不住。”

笛軒聽他言語間也全然失了素日的從容,一顆心仿佛是被人用刀活生生劈砍出了千瘡百孔,痛得一時失去了隻覺。她並沒有動,木木然問出一句:“風兒沒事吧?”

逸陽仍舊並不抬頭:“你快些去,師父那邊也還在等風兒的消息。”說著話,用手輕輕揉著風兒的背心。

笛軒呆呆瞧著,看看逸陽臉上那一副隻恨不能替風兒承受苦楚才好的神情,又看看疼得臉色雪白牙關緊咬雙目緊閉的風兒,終究還是應了一聲,轉身輕輕走出屋去,輕輕掩上房門,眼淚方才簌簌落了下來。還來不及用手指擦拭,那一雙雙的眼淚就已經碎落在掌心裏,晶瑩澄澈,帶著心底的涼意,也仿佛是融逝的雪花。

笛軒去後,逸陽心下焦急萬分地等著師父到來,看風兒的牙齒將那帕子漸漸咬得鬆了,猜想是這會子疼痛輕了些,便輕輕取下風兒口中的手帕,又拿過床頭的帕子給風兒擦去額頭上的淋漓冷汗。風兒似乎是給疼痛折磨盡了力氣,始終隻是微微合了眼,仿佛呼吸都是費力的事情。逸陽心下憐她,隻是此時那些安慰的話似乎全無用處,也隻能仍舊將風兒摟在懷中,仍舊給風輕輕揉著背心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