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等她更多一點地享受新婚燕爾的甜蜜浪漫,柳阡陽卻已然開始了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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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歐陽蒼吉下令文書院修整南沙國史,作為文書院院首地柳阡陽自然是不得閑。
隻是到底有多忙啊,才能讓他夜夜都不歸家?
一個又一個寂寥的夜,歐陽天佑躺在雕花大床上,撫著柳阡陽的那一側軟枕,一夜無眠。
原本那一顆歡欣鼓舞、新嫁娘的心,已然在這濃重的夜色中,漸漸消沉。
她的夫,乃是堂堂朝廷正二品,又是堂堂駙馬。
所以,即便再忙也不必夜夜宿在文書院。
但是柳阡陽卻偏偏事必躬親。
原本隻有十五歲的少年,卻那般的性冷老成。
像是一個洞察世事的得道高僧。
偶爾回府,也不過隻待三兩個時辰,取了換洗衣服,便就又匆匆離去。
似乎那文書院帶著魔力,吸引著時刻不舍離開似的。
歐陽天佑不是不怨,十八歲的新嫁娘,又是堂堂公主。
她是驕傲的。
但是每每麵對柳阡陽那一張沉靜的臉,她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如今,她已然得到這個人,又何必苦苦相求他的一顆心。
柳阡陽這樣人,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
所以,再等等吧。
……
歐陽天佑一再告訴自己,不必著急。
真的,不必著急。
她還有這一生一世的時間,去爭取他的那顆心,可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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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的那一年,歐陽天佑因為不習慣柳府清冷的氣氛,所以三不五時地會朝皇宮跑。
說是為了圖個熱鬧親切,但其實又何不是試探窺測。
歐陽蒼吉是她的皇兄,卻更是九五天子。
而整個南沙,又都是天子的。
所以隻要歐陽蒼吉的一句話,足以天翻地覆。
也足輕易斷送誰的一生。
所以,歐陽天佑不是不擔心。
……
擔心歐陽蒼吉有沒有反悔的可能。
……
歐陽天佑日日懸著一顆心,終於在那一日忍到了極點。
其實也不過是兩個老太監在嚼舌根子。
說什麼萬歲爺昨兒晚上又獨自一人出了宮,到了天擦亮才回來。
還議論了兩句萬歲爺大晚上的總是一個人出宮做什麼。
……
那一個“又”字,一個“總是”,頓時讓歐陽天佑渾身都冒著冷汗。
她不知道歐陽蒼吉晚上都去了哪兒。
她也不想知道。
一點兒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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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在禦書房,歐陽天佑和歐陽蒼吉閑聊。
歐陽蒼吉讓人給她上茶。
楓露茶。
歐陽天佑自幼就喜歡的楓露茶,一向最是疼愛她的歐陽蒼吉自然知道。
隻是歐陽蒼吉杯中的卻是……
竹葉青。
隻是歐陽蒼吉杯子上的圖紋,不是二龍戲珠,卻是一副素雅到了極致的圖——
遠山含黛,阡陌崎嶇,而一棵翠綠的桑樹就長在路邊。
明明隻有一棵樹,卻亭亭如蓋,並不讓人覺得孤獨。
這樣的茶杯乍一看和歐陽蒼吉的身份氣質完全不符。
像歐陽蒼吉這樣天生的帝王,用這樣風雅恬淡的茶杯,的確不怎麼協調。
歐陽天佑看著那茶杯,看著看著,倒是忽然覺得,若是柳阡陽用這隻杯子,倒還差不多。
歐陽天佑看著歐陽蒼吉孔武有力的手指,在那茶杯上,一下一下輕輕地摩挲。
溫柔至極。
這樣的皇兄,她甚少看到。
除了幼年,在柳阡陽的麵前,皇兄才會難得一見的溫柔。
是的,是隻有在柳阡陽麵前,才有的溫柔。
……
歐陽天佑不由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猛喝了一口楓露茶,兀自覺得喉頭有些澀澀。
“皇兄,也該是時候立後了,如今都繼位登基了這麼長時間,卻連個後宮都沒有,實在不像話,皇兄固然一心撲在江山社稷上,但是綿延子嗣卻未嚐不是鞏固國本,”歐陽天佑含笑說道,一臉隨意,“就前幾日和阡陽閑聊的時候,阡陽也道,皇兄一個人,實在太過清冷。”
“他……他當真這樣說?”
歐陽蒼吉的手驀地一頓,將那茶杯放在了小幾上,看向歐陽天佑的目光。
那樣的急促和焦灼。
歐陽天佑打心底冒著寒。
果然。
果然。
她忽然想抓起那小幾上的茶杯狠狠砸向歐陽蒼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