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當時隻道是尋常
我居住的大陸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雪海。雪海京都的名字,叫做雲蓋城。乍聽上去,這個名字很奇怪。其實,當你親眼看到我們的京都的時候,就會佩服那個為京都起名字的人,因為雲蓋這兩個字,用在那個建在雪海的最高峰,俯瞰整個大陸的白色的城,實在是很貼切。
雲蓋城的上空,從春天到夏天,從秋天到冬天,每一天都被雪白的,棉絮一樣的雲覆蓋著。風一吹來,雲就會被它鼓著的嘴吹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像海,像花,像碧綠的草原上蠕動的羊群,像是妖怪或者像天神乘坐的富麗堂皇的輦車,很美麗,很耐人尋味。但是無論風怎麼吹,雲從來不會消散,也不會變的更加濃厚。於是我們的京都,整個的白天,整個的黑夜,都在雲層的覆蓋之下。這種現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改變或者結束我也不知道。
雲蓋城的四季不是很分明,城內到處都是碧綠的草坪和幽深的樹林,以及,安靜的像在等待著什麼的湖泊。城內還有一座常年冒著白煙的火山,靠近它的話,就可以聞到硫磺的味道。火山附近的居民,常常從山上取來火種做為家用。聽說那座火山是全城最美的地方,可是我在城裏住了幾百年,卻出來沒有走近過它。
嗬嗬,忘記告訴大家了,我姓龍,叫龍素素,是雪海大陸上許許多多的龍中,能力微不足道的一條。也許就是這個原因,我沒有住在龍族聚集的白山,而是與人住在一起。我喜歡人,喜歡他們生命的短暫。正是因為短暫,所以他們可以把生命如同煙花一樣向這個世界綻放開來,不像我,我的使命就是活著,對於這個世界,我的要做的事情,僅僅是活著而已。
我很喜歡詩。常常在某個不為人注意的角落裏,將自己化成一滴水,靜靜的聽人背詩。如果他背的好,我會為他鼓掌,自己卻一不小心,撲通一聲,掉在那個人的身上。等那個人疑惑的抬頭看看天是不是真的在下雨時,我又會飛快的消失掉。我喜歡這樣的生活,可是,這樣的生活卻被人打斷了。
雲蓋城的極北之地終年為冰雪所覆蓋,那裏居住的都是大陸上被流放的囚徒,其中包括國王的弟弟景王。聽說景王離開京都的時候隻有十八歲。白駒過隙,到如今,他已經進入了耋髦之年。也許是由於思念故土,景王發動了戰爭。整個大陸的居民都被卷了進去。戰爭的初期,京都是占絕對優勢的,可是不知為什麼,京都這些年開始節節敗退,雙方的戰爭進入了相持階段。而我,也逐漸養成了坐在王宮最高的笑風樓上看星星的習慣。天上掉下一顆星星,地上就會少一個人。有好幾次的大戰,我都看見天上的星星,像散開的煙花,在漆黑的夜空裏鋪天蓋地四濺開來,又雨一樣飛撲到大陸上的一處角落。每每,我的眼角總會不由自主的墜下透明的淚珠。王宮裏在此時往往會傳來一陣陣埋怨天又下雨的聲音。
以前,我常常可以看見穿著火紅的長袍的咒術師,在酒肆裏豪氣幹雲的喝酒劃拳,醉了就睡在路邊。他們的身上,永遠都有凡人看不見的結界,如果尋常百姓不小心觸到它們,常常會被彈出去好遠。所以我也常常看到這樣一幕:白衣如雪的幻術師仗義的挺身而出,為受到侵害的百姓討回公道。
在戰爭沒有發生以前,咒術師和幻術師是常常發生爭鬥的。無論在那裏,似乎隻要走幾步路就可以看見他們正在鬥法時卷起的旋風,或者是爭鬥遺留下來的滿地狼籍的戰場。可是現在,已經很少看到這些了。相反的,我甚至常常看見他們互相幫助以提高彼此的能力。這一個可以被稱做是奇跡的情形,據說全部都是年輕的惠王,國王唯一的兒子參加施政的成果。
我聽過惠王的許多故事,隻是,從來都沒有見過他本人。我所有的消息都來源於小玉,她是惠王的妹妹,雪海的公主。她常常陪著我坐在笑風樓上看星星。她還自稱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甚至比我自己還了解我。嗬嗬,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是不太在乎的。因為最起碼,小玉是一個值得信賴,信守承諾的人。例如,她是唯一一個知道我是一條龍的人,她很早以前就知道,可是,以她愛張揚的習性居然沒有把這個秘密散播出去,就憑這一點,就不得不令我對她刮目相看。
坐在笑風樓上可以看見很遠很遠的地方。就連我的家鄉白山也可以隱隱約約的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
“小龍女,你眼睛這麼迷茫,到底是在想家,還是想著要在水裏舒活舒活筋骨?”小玉見我發呆,湊到我的耳邊問。每當看到我不開心的時候,她都會叫我小龍女。如果在平時,我的名字會很悲慘的被她篡改成“冷颼颼”。
“什麼也不是,我隻是在想我的尾生而已。”
“嘖嘖,‘我的尾生’!”小玉惟妙惟肖的模仿著我的聲音,“你才和人家說過幾句話啊,就‘我的尾生’,‘我的尾生’的。你為什麼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呢!三個月前你喜歡尾生,三個月以後你還是喜歡尾生。可是搞不好你的尾生根本就不記得曾經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