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洪轉過頭,看著許蔚然在月光下更加光滑無瑕的側臉,心底萌生出的那一種邪惡的聲音。它好像在耳邊說告訴她吧,告訴她吧,這都是為她好。如果蘇淺舟真的不愛她,他們在一起隻是相互折磨。可他明明應了淺舟不會告訴第三個人的,他的手緊握住了方向盤,卻突然看到了蔚然眼底的水光,瀲灩地在月光下晃蕩。她也很難受,她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不在乎,蘇淺舟糟蹋了她的感情,她卻把他放在了心裏,黎洪的心在一瞬間好像打翻了這些年他暗地裏擺放整齊被存在角落裏的醋壇子,內心酸澀灼燒,好像眼裏一瞬間看到了自己的心被高濃度的酸灼出血泡,讓他一陣陣的失去理智,以至於把蘇淺舟讓他去把一個女人接來安置的事情告訴了蔚然,然後又好像被什麼迷住了心魂地問了一句,“蔚然,淺舟不喜歡你麼?”
許蔚然的生命裏大概沒什麼比這更羞恥的了,她的臉一下子紅得像擦了血胭脂,一下子卻又像掉進了冰窟蒼白地像雪。紅白交替間她地握緊了拳頭。指甲劃破了自己的皮肉。然後她聽見自己腦海中一根一直緊緊繃住的絲線發出嗡地一聲,然後徹底斷了開來。
“黎洪,帶著我,我和你一起去。”
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許蔚然覺得身上像是無數隻跳蚤在咬,癢得想要抓破身上的皮膚。她一時衝動跟著黎來到這裏,想要看看那個把蘇淺舟迷地想放棄一切的女孩究竟是什麼樣子。她其實應該更理智一點的,她隻要不要黎洪去就好了,又或者找人解決掉那個女孩子就行了。可是在黎洪說蘇淺舟不喜歡她的時候,在那種強烈地刺激之下,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不甘心,一定要親眼看到那個女孩子才可以。她就是敵不過心底那種想知道自己到底輸在哪裏的衝動,所以即使再不舒服也要忍耐。
破舊的火車站裏幾乎看不到人,周圍也沒有其他建築。火車鐵軌的兩邊就是一望無際的田地,收獲的季節以後,那裏長著茂茂盛盛的草。淺黃色的莖葉和和遠處襯著夕陽餘暈的天交相輝映,秋日的風溫暖裏帶著一點涼意,這裏蕭瑟又安靜,讓下車的人有一瞬間幾乎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他們離開火車站之後,在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前終於找到了蘇淺舟之前呆了很久的地方。
他們到時已是傍晚,太陽在雲彩裏隱藏著大半張臉,露出的小半麵把天空暈染出一層層顏色,像傾倒的紅墨水逐漸浸染整片天空。光暈籠罩著人間。小小的村莊一眼可以看到盡頭。人家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山丘的掩映中,他們在幾十戶人家輕巧地找到了,展家。
蘇淺舟心尖尖上的人住的地方。
扣響黑色木門上的銅環,黎洪站在門口不遠處的樹下。許蔚然不許他跟著進去。黎洪安靜地背對著站在樹下麵,盡管他清醒了以後知道這麼做違背了他答應蘇淺舟的事。可是看著蔚然麵無表情,肩膀卻在微微發抖的模樣,他真的不忍心再拒絕她的任何要求,所以哪怕回去以後會受到淺舟的責怪,他也不後悔帶蔚然來。
許蔚然等著門開的時候,指尖在顫抖,手心裏一層薄汗。她心裏閃過無數個女人的樣子,千嬌百媚的,純潔無暇的,亦或是率真爽朗的。
她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哪一種女子,迷住了蘇淺舟的心 ,能讓那像是用銅牆鐵壁鑄成的紫禁城一般的嚴密封鎖的心為她留下一道可以進入的門。
而那扇木門就在她的期盼中打開了,開門的人穿了一身深藍色的粗布衣裳,黑色的長發都盤在了腦後,臉龐寡淡。可是許蔚然看著那如潑墨一般的發絲下那雙澄澈幾乎透明的眼,突然就知道為什麼了,為什麼閱近千帆的蘇淺舟寧願什麼都不要,也想和這個女孩子在一起。就像你永遠不能要求天空是晴朗的,你也不能要求經曆過那麼多血雨腥風的許蔚然臉上帶著永遠不解世事的澄澈明淨。可是眼前的女孩可以,她笑地那麼恬靜自如,好像歲月靜好,她就那麼輕易地打敗了她精心裝飾的一個外殼,用什麼都不知道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