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要放暑假了。丹雯計劃放假去一趟正華的連隊。鴻雁傳書也不解熾熱相思之苦。正華的詩鉤起無限的想象：海風輕撫穿山嵎，捎去士兵夙心語。
雲霞掠回丹海情，青春共誓驅狼虎。
她深情寫到：穿越等待的時光，我聞到風中送來了清涼；穿越等待的時光，你我緊密相聚在走近……
她佇立於紅棉樹下，漫步於樹叢中。與自然交流中豐富了情感。望穿秋水，柔腸百結的期盼與正華重逢的那一刻。盼望和他在一起。她渴望一種全新的生活，一種將青春熱血灑向人間，創造奇跡的生活。她輕輕地唱：我愛著藍色的海洋……
她眼中滿是喜悅的光芒，整個世界充滿藍色的愛與祥和。愛情激起的熱情，令渾身充滿活力。將一腔熱情注入工作中，她做夢也笑。靜下來，就細讀正華的來信。回想他告別時的微笑。親愛的人銷魂的一吻，青春無憾了。按捺不住思緒像潮水湧動，離別的日子掛滿思念。
從前的那種不安與顧慮無影無蹤，取而代之是平心靜氣的掛念。
天氣預報強台風。廣播通知不上課。
一早，黑雲壓頂，猶如夜晚。一會，一陣狂風掀得瓦礫哢喳滾落聲。膠林被刮得東倒西歪，發出陣陣呻吟和嚎叫。隨後狂風夾著暴雨，鋪天蓋地橫掃而來。房屋搖搖欲墜，似瞬間被吞沒般。整個世界都處在暴風驟雨之中。暴雨連續下幾個小時……
一種不祥之感湧上心頭。丹雯放心不下，擔心有未聽到通知的同學跑來。她穿好雨衣，趁雨勢減弱，向學校跑去。
果然，見陳老師冷靜的說：“這麼大雨，你不該來。有我呢！這兩個孩子，家長不在家。我送他們回一對。”
“好！我檢查完門窗就回。”
丹雯匆匆巡視一遍，鎖上門。隔壁教室傳來一陣哭聲。
她趕緊跑過去。小海躲在課桌下，抱住書包哭道：“盧老師，我以後會聽話的，再也不敢調皮了！”
“小海，你沒聽到通知不上課嗎？”
“聽到了，小波跟我打賭說，他的書包忘記帶回，問我敢不敢幫他拿回，拿回就給我三塊錢。這個書包是他的。”
“別做傻事！為三塊錢冒這個險。萬一出事怎麼辦！打台風，大人小孩都要盡量呆在家裏。你媽知道你出來嗎？”
“不知道！知道肯定不讓來。我跟她說去小波家的。拿書包的事，你別告訴我媽。”
“我還別告訴呢！你真行，這時候了，還惦記挨罵。你還嫌罵的少了。為啥躲這裏！”
“怕老師看見罵我。”
“你呀，出名的淘氣！一定要記住，通知不上課，是有危險，才不讓來。明白嗎？以後去哪都要告訴媽媽……好了，風小了一些。有老師在，別怕……”多說一句都顯得對不住生命，保護孩子的責任感使她鎮定。她的愛在暴風雨中毫不遜色。她向窗外看了看，拉起小海：“走吧！書包挺沉的。別拿了，放這！”
走出教室，一陣狂風掃得他們東倒西歪。她抓緊小海的手，向石橋走去。雨點打得眼生疼。
紅棉樹在風中怒吼，拚命搖拽，似乎要伸手拉住他們。樹葉七零八落飛散……
平時溫柔的小河，這時似脫韁的野馬。千溝萬壑歸攏來的水勢洶湧澎湃。混濁的河水咆哮順流而下。被眼前情景驚呆：沒見過如此凶猛的河水，差不多漫過石橋。
丹雯拉住小海踏著水花奔跑……小海突然腳下踏空，兩人一起落入水裏。
嚴支書帶幾個人巡查至此，見到此景。他瘋似的沿岸狂奔，大聲吼：“堅持住！往岸邊靠。”他奔入水裏……
湍急的河水，將他們卷入水底。她鑽出水麵，見小海在下方不遠處掙紮。她撲過去，凝聚了一生最大之氣力，猛推小海一把……一個浪湧過來，她被卷進急流中……
人們沿河岸呼喊。狂風變小，烏雲向北飛逝，細雨飄灑……天亮了，八公裏外，河灘上，找到丹雯……
在翠綠的環抱中，木棉樹傲然挺立，獨默不語，一支獨秀。莫爸的墓旁，立著丹雯的墓碑。
紅棉樹下，多了一個年輕的傳說。一個普通，美麗的女孩，用短暫的生命譜寫的傳說。
十年後。當紅棉樹滿枝火紅的鮮花凋謝時，正華帶三歲的女兒和妻子來拜祭。他轉業後要求回場部工作。
一會，小妮和六歲的兒子前來。她離婚有三年。
遠處，崇寶與八歲的女兒、妻子一起走來。
丹雯父母退休後，回家鄉住。他們昨天提前拜祭。嚴嬸每年這時，都帶小海從鄰縣來掃墓。
每年清明，大家不約而同的來到這裏。他們靜靜的默哀。
三個孩子，高興的在紅棉樹下玩起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