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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的漩渦

(長篇小說)

三月

你越想證明自己能堅守情感的底線,你的行為就往往會越軌,特別是在男女情感的問題上,你越想擺脫情感的糾纏,結果就越是陷進情感的旋渦,不能自拔,這幾乎成了多情男女的一個百試不爽的真理。

錢包丟了,車壞了,工作不順心了,身體病了,與朋友鬧翻了,人犯傻了,剛泡的妞跟別人了,如果這些事都攤到一個人頭上的話,那這個人就倒黴透頂了。

逢賭必輸,喝涼水也塞牙,這些特征在我身上都能體現出來,因此這個倒黴的人理所當然的就是我。最近這一個月,倒黴的事一件接著一件,接二連三而來,我差不多快要氣瘋了。因為我實在想不出自己如此倒黴理由是什麼?我雖然沒幹什麼好事,但也沒幹什麼壞事,惡有惡報這一說法怎麼著,也不應該落在我的身上。可我最近總喜歡把一些不可預知的事情加上我的主觀意念進行有快感的想象,當這些想象發揮到極限的時候,我就能在清醒的狀態下享受到無以倫比的興奮和激動。每當那種興奮和激動聚壓在我周圍時,就會有三個女人同時從一個模糊的空間裏走出,語音清晰而有溫柔地對我說:“你真壞!”每到這時,我就無可奈何地搖頭,感到一陣空虛。

傍晚七點,新疆這裏的天還是那麼藍,我坐在陽台的木凳子上發呆。光線有些刺眼,我轉過頭,眼睛死死盯在院子外麵那排高大的白楊樹杆上。我的思維停頓了,掛在紅色油漆大鐵門上的風鈴叮當響著,雲和著藍天靜謐地浮在空中,找不到一絲烏雲的痕跡。我內心卻無法平靜,就算在這樣一個好像時間都停止流動的空間裏,我仍然是很緊張。待到半夜,我無聊到了極點,心裏老有要發上一陣瘋的衝動。那種衝動是歇斯底裏的,不可理喻的。再呆在家裏的話,我很有可能控製不住自己了,我已經鬱悶到了極點。出於對這種可能性的恐懼,我隻好出門瞎轉。

外麵風很大,把我整個身體都吹透了,就像塊凍得特別結實的臘肉。我站在街頭,左右徘徊著,無數出租車從我身邊經過時都放慢了速度,以為我會上他們的車。我也以為是這樣,但我始終沒上,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我沒有方向,沒有目的。

在路上,遇到一個還算完好的公用電話亭,我感覺很奇怪,在我印象裏,沒人值守的公用電話應該都是壞的,沒壞的也不好用了。出於廢物利用的心理,我守著電話,開始在記憶中搜索所有可能陪我在街頭發瘋的朋友的電話。我一連打了十多個電話,但沒一個人理我,我這才意識到是時間不太合適。我仔細看了一下自己的表,現在是淩晨四點。

那就不應該怪他們了。這個時間,隻有像我這樣的瘋子才能在街頭瞎逛。這是說我的朋友不瘋,而是說我瘋了。我搓搓手,點上一根煙,猛抽兩口,然後攔下一輛出租車說去艾比湖大酒店。司機對我在這個時間去酒店感到很奇怪。他就像看怪物一般看我,然後問我怎麼這個時候去住酒店。我對他的問題感覺到可笑,這就不是他應該問的了,他隻是個出租車司機,又不是警察。就是警察也不應該這麼問我,我天生就長著一付好人的麵孔,怎麼看也看不出任何壞人的跡象來。

我沒回答司機,隻是反複的敲打車門,一下比一下用力,就差把車門給卸下來了。這下司機明白了,二話沒說,一路猛奔,飛也似的把我扔到了艾比湖大酒店,連車錢都沒收我的。我在酒店門前活動了一下筋骨,直到自己全身心的興奮起來。然後,我扭頭開始往家裏跑,慢慢的,很有節奏的,就像馬拉鬆運動員似的迷迷糊糊地跑著。

在淩晨的街頭,我像個傻子似的奔跑著。路上沒什麼人,也沒多少車,根本就沒有人會注意我。於是我開始自我安慰起來:我根本就用不著自卑,鍛煉身體是一件光榮的事情。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這時候出來跑步的,也不是每個人都會在這時候吃飽了撐著的。

我越跑越累,越跑越熱,弄得滿身是汗,內衣都濕透了。等我跑到離家不遠處的一個大拐彎時,汗水已經布滿了整張臉,連額頭上都有。它們順著我的額頭不停的往下淌,有幾滴還流到了眼皮上,弄得眼睛濕濕的,眼前一片模糊。就在我伸手去擦的時候,一輛汽車從我身後猛地衝了過來。

我雖然聽到了汽車急駛過來時輪胎與地麵發出的磨擦聲,但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它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我懷疑司機是把油門當成了刹車。在撞到我身體的那一刹那,汽車幾乎處在一個加速度的狀態。司機犯這類錯誤對他來說沒什麼損失,但對我來說損失可就大了:我眼睜睜的瞅著自己被汽車一頭撞到在路邊的花壇裏,整個身體都躺在了花叢中。

好在長期動蕩的生活使我養成了習慣,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不緊張,不慌張,或者是做到盡可能的不緊張,不慌張。這良好的習慣使我在關鍵時候,大腦依然保持了絕對程度的清醒,我及時的判斷出之後將有可能發生的幾種情況。

1)、司機扔下我,揚長而去。理由是:此時天還是黑的,周圍連個人都沒有。他跑了也沒人知道。

2)、司機把車倒回去,然後再撞一下,直到把我撞死為止。理由是:撞不死我,他就得冒這輩子被我賴上的危險,按時給我掏生活費;撞死了我,他隻需要一次性的補償給我家人些鈔票就行。萬一我要是還沒有家人,那他就算撿著大便宜了。

3)、司機停下車來,把我送去醫院,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該治病就治病,該花錢就花錢。理由是:她已經嚇傻了。

我身體雖然在地上躺著,但腦子卻沒閑著。我簡單分析了一下可能遇到的幾種情況。第一種情況,屬於既幹脆又利落而且不需要冒什麼風險的高招,幾乎能算得上是她的首選。第二種情況就有一程度的複雜,除了具備心狠心辣的素質外還存在一定的難度,因為我現在是躺在花壇上,想把我撞死必須得先把花壇拆了。這麼大的花壇拆起來可費事。同時她不可能開著車還隨身攜帶鐵鍁。第三種情況出現的前提,必須得她具備膽小、心細、心靈高尚等等一係列素質,而且還得已經慌了手腳。有了剛才的分析,我自然而然的就已經知道我該幹什麼了。我躺在花壇裏,衝著司機大喊了一係列的數字,逼著她不得不實行我剛才想到的第三種情況。

司機很聽話,完全按照我的設想來實施第三種可能。當然,我猜她之所以肯停下車來看我的死活,這與她的思想道德應該沒什麼關係,僅僅是因為我喊的那排數字是她的車牌號碼。

可等司機真的走到我身邊之後,我卻將剛才牢牢記住的車牌號碼忘得一幹而盡了。這並不是因為剛才車撞了我的腦袋,而是因為這司機的身份實在是讓人感到意外。司機居然是個女人,還是個漂亮的外國女人。這他媽的算什麼事?我居然讓一個漂亮的外國女人在淩晨四點給撞進了路邊的花壇裏!

此時夜色依然醇厚,沒有一點發白的征兆。風還是淒涼從我身邊掠過,卷起滿地的落葉隨之飛舞……這樣一個奇怪的環境下出現這樣一個奇怪的事故,那理所當然應該繼續發生一個故事,我即使躺在花壇裏,也美滋滋的琢磨著以後可能出現的種種豔遇。

洋妞站在我麵前,甩了甩頭,問我:“你什麼情況?”

她沒說英語,說的是普通話,帶著點東北腔。這一點更是讓我感到意外。我反問她:“你站在這兒,我躺在這兒,你說還能有什麼情況?還不趕緊把我拉醫院去。中國的法律你懂不懂?撞了人,就得包賠損失。我殘了,你得養著我;我死了,你得埋葬我;我找不著老婆,你得嫁給我。”

“看來是把你的腦子撞壞了。”她伸手把我拉了起來,說:“你蒙誰呢?我就是中國人,土生土長的,這兒什麼事我不清楚,想蒙我?一邊玩去。”

“你以為裝成中國人就能跟我套上近乎了?你要這麼說,我也就不跟你廢話了,你把我撞到這兒,你看看,撞得我頭破血流的,你說,你準備怎麼辦吧?”

“你想怎麼辦吧?”

“還能怎麼辦,先送我去醫院!你還愣著幹什麼,過來扶我呀!你甭琢磨現在打電話給你朋友,這時候,你沒什麼朋友是清醒著的。我明告訴你,我腿現在特別痛,沒準已經斷了。你要不抓緊時間把我送醫院裏去,以後萬一出現什麼事,責任都得你負。”

她聽了我的話,扶起我,把我往她的車裏塞。她的手挺柔軟,也挺涼。對了,她的肩也挺軟,靠著讓人想入非非的。在這種環境下我理所當然的裝成四肢一點都不能動彈。我是這麼琢磨的:如此近距離的靠著一個洋妞的機會可不是時時都能逮著的。我二十歲就開始接觸女人最敏感的地方,知道女性的魔力。我的身體天生就是矯健、結實、還有一些威武,看上去孔武有力,還帶著一些清秀。我對於男女之事的能力,就好像我對於運動的能力一樣,不需要訓練就可達到某種成就,我的耐力與體力,都超出了常人的限度。尤其是那些有經驗的女人,用鼻子和耳朵就能嗅出我的神秘氣質。

在移動的過程中,我驚奇的發現,我除了手上蹭破點皮之外,身體居然一點事都沒有。當然,這一點是不能讓她知道的,否則結果會對我非常不利,賴人也得有技術含量、智力投入,更要講究方式方法。

洋妞的車很一般,是國產貨,她的技術更一般,開了沒多遠就熄了三次火。後來她幹脆往座位上一靠,問我:“你會不會開?”

在她問出這句話的這一瞬間,我被車撞的全部鬱悶都不翼而飛,反而還從心底由衷的對她充滿了感激:她居然才把我撞成這樣,真是謝天謝地。

在淩晨開著桑塔納竄到“賽裏木”咖啡館的時候,我渾身上下都有種趾高氣揚的感覺。開著車,帶著洋妞,在夜晚兜風,這曾經是我學生時代為之奮鬥的目標,以前一直沒實現,沒想到現在居然在一次車禍後就輕而易舉的實現了。

如此看來,所謂人生的理想,所謂人生的目標,完全都可以由一場意外來改變。這沒什麼可奇怪的,生活當中到處都充滿了不確定的因素,每一種都可能製造一個事故,也可能製造一個故事。

“賽裏木”咖啡館位於艾比湖大酒店旁邊,是這座西北邊陲小城裏為數不多的幾家二十四小時都營業的娛樂場所。咖啡館裏的環境不錯,價位也不高,一杯水也隻賣五塊錢,而且每杯水都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心痛的感覺。

能在淩晨四五點去喝咖啡的人,不是有病,就是傻了沒好,又摔傷了腦子。因此,對於這樣的傻子或者是瘋子,咖啡的價位再高也沒什麼離譜的,萬事萬物都是有針對性的。有需要才會有交易,這是市場規律。

我和她能去“賽裏木”咖啡廳完全是一時衝動。從家裏跑出來的時候,我就沒想著要去泡妞什麼的,這種行對我來說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要不是鬱悶的話,我早就鑽進酒吧、夜總會、洗腳屋之類的地方了。在我看來,這種男男女女的事都是水到渠成的,自己製造機會去尋找愛情是非常沒勁的,隻有初涉塵世的年青小夥子才會這麼幹。我早已過了為一場風華雪夜,肯把什麼都搭上的年紀了。因此,她的出現對我而言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

我和她本來是應該去醫院的,但在醫院門口我改了主意。身上沒傷往醫院裏鑽,除了能賺護士一堆白眼、挨大夫的一通收拾之外,再不會有別的什麼收獲。

於是我衝她說:“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陪我進醫院,我看病你就去掛號,我打針你就去開票,我做檢查你就在門外等著。二是陪我去喝咖啡,我喝什麼你就喝什麼,你結賬。”

“你不是開玩笑吧,喝杯咖啡就能治好你的傷?”

“那可是不一定的事。沒準我心情一好,傷也就好了。現在這年月就是出傳奇的年月,隻要心情好,什麼奇跡都可能發生。現在已經有這種治療方法了,對那些無藥可治的人,采取的都是心情治療法。”

“那就喝咖啡唄!”她衝我笑了起來,不過她的笑並不漂亮,或者說她的笑實在讓我沒法接受。這也是剛發現的。洋妞就不能笑,本來還挺漂亮的,碧眼金發,起碼能打九分,可一笑,所有的味道就都變了,至少得減三分。

在咖啡廳裏坐下後,我理所當然的要了一杯最貴的咖啡。然後,我們邊喝邊聊,半個小時之後,我們就算是互相熟悉了。她說她雖然是在國外長大的,但她受到的卻是中國式的教育。她的奶奶是中國人,她的母親也是中國人,還有,她小時候住的那地方,基本都是中國人,“轉一天都看不到一個純正的外國人”。

所以,她認為自己就應該算是中國人,但因為她這張洋妞的臉,國內什麼人都來蒙她,都以為能從她那裏占點便宜。因此,她一回國就練習跟騙子打交道,現在給訓練的,連小商販都蒙不了她了。

“可我還是讓你給蒙了,”她又衝我笑了起來,說:“你可不是一般的騙子,你簡直就是騙子中的精英。”

“我要是騙子中的精英還能讓你給撞了?哪有這麼笨的騙子!你也不錯,一撞就撞了個超級騙子,起點很高嘛!”

“你甭誇我。我還知道,隻男人沒理由地誇你,那他準是對你不安好心。”

“這你都知道?”

“我知道的多著呢。”

“說句不是恭維你的話,我個人認為你就是一個天才美女。”

“這我也懂。你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想泡我,是吧?在這兒,男人沒命地向你獻殷勤,那就是想泡你。中國男人這方麵最有本事。”

“你不僅是天才美女,而且是天才美女中的精英,你到底什麼時候回的國?”

“回來一陣子了,也沒多久。”

她笑了,我也笑了。在這種氣氛下,我發現她的笑容其實也並不怎麼難看,甚至還有幾分可愛。這不難解釋,如果你瞅著順眼的話,母豬也似嫦娥。母豬的皮膚白,和嫦娥一樣白。侃了一會兒,我頭開始有些暈。本以為是讓她車給撞的,後來才想明白,是餓的。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還一點東西都沒吃。我這麼大體重,得消耗多少熱量呀,一杯咖啡管什麼用?越喝越餓。於是我從錢包裏掏錢,扔在桌子上,然後拉著她往外走。

她愣了一下,說:“你剛才不是說我請你嗎?怎麼成了你請我?”

“這你就不懂了,這叫此一時彼一時,你得慢慢學會適應騙子的善變性。咖啡我請你,早餐你請我,這叫等量代換,你沒意見吧?”

她想拒絕也沒辦法拒絕,她的車鑰匙握在我的手裏。她隻能老老實實的跟著我走。開門,上車,我一點也沒拿自己當外人,就跟這車是我的一樣。

“這車誰的?挺不錯嘛。我熬了這麼多年才混上輛破車,還是二手的,車裏的空調跟沒有似的。還有,我那車隻喝油,不走路,侍候它比侍候老婆都貴。中國的汽油賊貴,每年都漲價,這你也知道吧?”

“廢話,哪個開車的不知道汽油什麼價呀,我連哪家加油站弄虛作假隻跑字不出油都清楚。”

“你行呀,看來你也具備騙子的潛質嘛。我是賣女人內衣的,你幹什麼的?”

“女人內衣?虧你能想得出來。”

“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是幹什麼的?”

“你又不是警察,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咱們才剛認識呢。”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警察?警察也有便衣呢。實話告訴你,我是國家安全局的,主要負責清查國外來的間諜什麼的,你很有嫌疑,我們國家的政策你可能不明白,我現在跟你重申一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頑固到底,死路一條……”

“停車!停車!“她忽然尖叫了一聲,聲音大得離譜,嚇我一跳,不由自主的就狠踩了一腳刹車。車猛的晃了一下,我倆身體都保持著前傾的姿勢,我的腦袋差點撞到車的風擋玻璃上。

“雖然我和你在一起挺快樂,可我實在不能再陪你了。我還有事,必須得去辦,不然我也不能大半夜的開車在馬路上轉了。另外,我住的地方到了,你瞧,就是那座樓,我要回去了。”

“可是,我肚子還是餓的,咖啡越喝越餓……”

“別可是了,你給我留個電話吧,有空我給你打電話。飯不是一頓就吃完了的,我以後再請你。我說話算話。”她邊說邊過來跟我擁抱了一下,很西方的那種擁抱,一下子就把我接下來想說的話全都堵在了嘴裏。

她的身上可能是灑了香水,而且是挺不錯的香水,聞著有種讓人想入非非的衝動。在我的印象中,這種味道混合了她那遙遠的來自異國的體味,惹得我心跳加速,連最簡單的辨別是非的能力都喪失了。一分鍾之後,我從她的車上下來,站在路邊。她則開車從我身邊轉向,駛到路邊的一個大院裏。然後,整條馬路上就剩下我一個喘氣的了。

我看看左,看看右,忽然間發現自己今天白癡到了極點。想想吧,淩晨四點被車撞了,不但不去醫院,反而請司機喝了一杯咖啡,還替她開車回家。然後,自己再一個人傻乎乎跑回家。如果這再稱不上白癡,那還有什麼人才能稱得上白癡?如果這都不算有病,哪還有什麼能算得上有病?

我站在路燈底下,轉著圈看電線杆上的各種性病廣告,把電話都抄在手上。然後走到不遠處的一個公用電話亭,把那些號碼一個接一個打過去,不管誰接我都隻說一句話:“你大爺的,該起床尿尿了。”抄來的號碼打完了,可電話卡裏還有不少錢。卡是我上個月中國電信搞有獎活動的時候買的,買五十送一百,我準備是騷擾別人專用的。這陣子忙,卡基本沒怎麼用。閑著也是閑著,就再給腦子裏能想起的電話撥,沒人接就耐心的等,有人接我就聲音沉穩的喊一聲“操”,然後扣機等卡裏的錢差不多打完了,路燈也熄了。天,當然也亮了。

這時我才看清那洋妞剛才去的那個大院上麵的招牌:市疾病防疫控製中心。走過去一看,跟我想的一模一樣:院另一邊還有一個門,直通另外一條馬路。

傻子都知道昨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我又急又氣,滿臉灰白筋疲力盡的回到家,一肚子的火,氣血翻騰,連餓都忘了。回家之後,我越琢磨這事,就覺得越窩囊,這事如果不擺平的話,以後我實在沒臉再混了。不過,我心裏也對這長著洋妞一樣臉的姑娘充滿了敬意,要知道,可不是什麼樣的人都能騙了我,而且還是在我的地盤上行騙。

我已經三十歲了,還沒結婚,而且沒有一個固定的女朋友,你說我還能相信愛情嗎?情人。情人算什麼?不算妻子,不算女朋友,甚至都不算朋友。

如果你是一個真正的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男人,那你的情人是不會給你吻的,她能給你的隻會是永遠的失落。腦子裏總是有這麼一句話,也不知道這話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反正它根深蒂固的印在我的思維中。天底下就沒有不值得懷疑的男人,除非他生理有問題。

最近我總在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然後再在這些事上發揮一些更亂七八糟的想象,直到徹底認為自己是在異想天開之後,才老老實實的睡去。我比較相信我可能是天才這一說法,也比較相信我之所以還不出眾,是因為沒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所以,我一直在期待著別人能夠發現我的長處,盡管這很困難,但我一直滿懷信心的等待著。

我腦袋很暈,眼睛發花,走在馬路上看什麼都霧蒙蒙的,就像戴了一付質量極差的隱形眼鏡。昨晚上又喝多了,這從飯局散場後,我不回家,反而找酒店接著喝。這一明顯不符合邏輯的瘋狂行為便可以判斷出來。對於昨天晚上的飯局,有兩點需要特別指出:一、飯局裏麵的姑娘真不少。二、飯局裏麵的漂亮姑娘真不少。

姑娘漂亮不是她們的錯,但她們跑到我麵前讓我看到,隻許參觀不許動手,這便是她們的不對了。最可氣的是,她們居然都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有男朋友,就是結婚了,一點機會都不給我留下。事後想想很是奇怪,我既不想做她們的男朋友,也不想做她們的老公,她們還把我當賊似的跟我這麼高雅幹什麼嗎?對昨天飯局裏出現的男人,我沒什麼特別的印象,隻記得其中有我的兩個朋友,一個是山路,另一個是地瓜,還有最後結賬的不是我。對於一個不知所以莫明其妙的飯局而言,知道這些就已經足夠了。吃飯又不是結婚,用不著盤問人家的祖孫三代是誰。再其它的印象就都泡到了酒裏。隱隱的,我發現桌上的人都醉了,於是自己挺不好意思,趕緊連著猛灌幾杯把自己迅速收拾醉了。我是這麼琢磨的:大家都醉了,你還清醒著,那明顯就是跟大氣氛作對,不給人家麵子。

可等我也喝多之後才發現,這幫家夥喝醉什麼的居然都是裝出來的。讓人生氣的是有人居然拿礦泉水冒充白灑來和我碰杯,更讓人生氣的是我居然沒發現反而跟人家一幹而盡。飯局怎麼散場的已經沒什麼太明顯的記憶了。隻知道越喝興致越高,最後酒沒了,就開始四處找酒,可找到的都是空瓶子,猛的一抬頭,發現另一個已經喝得滿臉通紅的哥兒們也在滿地找酒。他衝我嘿嘿一樂,然後告訴我:“兄弟,沒戲了,酒底子我都倒三圈了。”

酒店已經關門了,服務員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酒也不知道藏在哪兒,隻好撤。走出酒店後我又跟著一夥幾乎都得算是陌生人的家夥去了另一個以燒烤為主的飯店,要了一大堆什麼雞雜之類的玩藝,繼續吃繼續喝。這飯店的服務非常差,差到了極點,以致於我都認為這家飯店是絕對的黑店,理由是我在這家飯店裏居然能越吃越餓,非常不符合邏輯。還好,幸虧這桌人裏麵有個心地善良的姑娘陪我接著去了粥店。當然,我拉著她去的主要原因是我的錢包找不著了。在喝粥的過程中,我發現她的錢包還挺厚。為了讓她的錢包有發揮的餘地,出於好意,我又拉著她去了另一家飯店,換地兒不換人,繼續戰鬥。

再往下,記憶就開始模糊了。

對一個喝多了的男人來說,摟一個莫名其妙的姑娘回家稀裏糊塗的睡一夜是再自然不過的事,男人的天性如此,這也是妓女之所以存在的理由。但昨天晚上我顯然是沒有得手,因為早晨一醒來,我就發現自己性欲極其亢奮,像吃了偉哥似的。於是我氣急敗壞的琢磨,昨天晚上肯定有人放了我的鴿子。

忽然之間,我發現自己的無恥簡直可以跟國產電視劇那些一臉正氣的男主角們相提並論。我們都是骨子裏陰暗無比,臉上卻陽光般燦爛,還總在幻想中把自己定位成好人,並時常露出好人般的微笑。非常之無恥。我想過,如果把我扔到一個溫度濕度都比較合適的空間裏,我相信我會比任何人都更像一個無賴。當然,我這“無賴”是個褒義詞,指的是“無所依賴,愛誰是誰”的意思。

“下午在艾比湖大酒店有個內衣展示會,你來不來?”我開著單位給配的那輛剛從修理廠開出來的破車轉到北京路的時候,山路給我打來電話,他的聲音在電話裏透著難以抑製的興奮:“模特們全是美女,瞅著真眼饞,能睡一個的話,我他媽的真是死而無憾。”我聽得也有些心動,就讓他給我留個靠前的能看得見東西的位置,我現在有事,辦完事我立刻過去。。

其實我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去給商場送一件貨。我做的是內衣生意,比較高檔的那種,就是隨隨便便一條褲衩一個胸罩就要騙人上千塊的那種。我對這種靠牌子騙錢的生意充滿了好感。它使我不必怎麼忙碌就能輕鬆的領到大把的獎金,有時還能領到美金。能在中國境內領到美金,這不是每個中國人都能碰到的事,說這話雖然有些崇洋媚外,但這還是讓我非常有成就感。人總是能為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績感到沾沾自喜,這是沒辦法的事,人的天性如此,容易滿足。這就是我的謀生手段,沒什麼智力含量,也沒什麼技術含量,隻要是他人他能幹的。我就敢幹,幹得還不錯,這證明我在事業上運氣挺不錯。

我把貨送到利群商城的精品屋,這地方是女性內衣專櫃,能站在這裏麵的老爺兒們基本都是被捆著在花錢的土款。看著那些被形形色色的漂亮妞押著的老爺兒們,我心裏充滿了同情:唉,這年月,泡妞越來越難,花錢越來越多了。

在簽單的時候我發現專櫃裏麵來了一張新麵孔,據說是專櫃上新調來的主任。這內衣專櫃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是女的,長得還都挺漂亮,她就不差。不僅不差,而且非常不錯,她長著一張娃娃臉,眼很大,雙眼皮,鼻子堅挺,嘴邊總帶著笑。她長得最有特點的是她這張臉——這張臉我看起來非常眼熟。店裏來了新人,而且是挺不錯的新人,自然不能放過,這是老規矩了。我興致勃勃的纏著她,跟她調笑了好一陣子,調笑的內容當然離不開內衣內褲。這主任挺配合,順著我的玩笑一路走下去,一點彎都不拐,從上三路很流暢的奔到了下三路,越來越接近主題。

她一張嘴我就知道她是過來人了,所以我也沒必要留情,過來人的體內早就有了必要的免疫力,玩笑再怎麼過分她都不會臉紅。事實也正是如此,她嗬嗬的笑,我也嗬嗬的笑,玩笑也就走到了盡頭。陌生的男女,誇張的話題,充盈的隻能是意念中的刺激。

為了以後聯係,我塞給她一張名片,說:“我叫白楊,你怎麼稱呼?”

她忽然就不笑了,一臉嚴肅的問我:“你不知道?”

“當然不知道,我又不是神仙,能連你名字也算出來。”

“但昨天晚上你可是說你是神仙,還不停的拉著我手要跟我算命,你拉了我一晚上的手。”

“真的?我昨天拉了你一晚上手?”我這才明白自己剛才看她眼熟的原因,昨天晚上我喝多了的那個飯局裏有她,“真是巧呀,能在這裏遇見你,咱們可真是有緣。不過昨天我真是喝多了,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我看你也喝得差不多了,眼珠子都要冒出血來了。我叫王梅,你叫我小王就好了。”

“還有,你再跟我說說,我昨天就隻拉了你一晚上手,再沒幹別的?我對自己實在是不放心。”

“去你的,你還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