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暗湧(三)(1 / 2)

華琚聽他這樣說,才想起來午間那個黑心婆子送給她的飯菜是餿的,她實在咽不下去,這會兒也正是餓的時候。她咂咂嘴,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沒錯沒錯,不然一會兒散席了,想吃也沒得吃。”

說著招招手,頗有幾分英姿颯爽地朝那男子道:“跟我走!”

廚房離得不近,加上正是忙碌的時候,往來穿梭的下人不少。兩人一路走走停停,避過好幾撥端著菜的丫鬟,繞到了廚房後門,趴在後窗根下往裏探頭探腦地瞧。這廚房有三間屋,外間最大,大半的仆婦都在這裏忙活。裏間有個小一點的屋子,不過一座小灶,灶上煨著隻砂鍋,鍋正滾開著,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華琚抽了抽鼻子,嘟噥了一句:“真是餓。”

男子附和著:“嗯,是餓。”

華琚指著外間灶上的一個大盤子:“那個應該是主菜。等會兒這樣,你鬧出點動靜,把裏頭的人引開,我就把那盤子端出來,怎麼樣?然後咱倆在那邊牆角會合。”

男子語帶戲謔:“為什麼是我引開人?瞧你跑得也挺快。”

華琚尷尬。一時半晌,前因後果她也講不清楚。自己本來是要跑路的,這會兒已經耽誤了半晌,要是再被逮住了,哪裏還走得掉?

她扭過頭來,想和他分辯幾句。然而卻不想入眼的輪廓是如此英挺俊朗。那男子套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廝衣服,然而那張臉竟是若刀劈斧鑿,棱角分明。一半是深沉如墨的夜色,一麵是通明的燈火,光線在他臉上投射出一條極為深刻的線條。嘴角微微上翹,分明是在笑的。可那雙黑眸卻極為深邃,沉著淡靜若深潭。

容貌並不算傾國傾城,然而那份端嚴尊貴的氣度,粗布衣服又哪裏蓋得住?

華琚瞧了半晌,嘖嘖歎息:“長得這麼好,怎麼學人家做賊呢。”她伸手拍拍男子的肩膀,“萍水相逢,也算有緣。在下虞華琚,兄弟你怎麼稱呼?”

男子也在細細打量她。舉止雖粗魯無狀,然而這樣的形容氣度,卻斷斷不是一個丫鬟所能有的。想到前些日子虞家大小姐自北疆回府,鬧得沸反盈天的事情,那樣的頑劣不羈,恰恰正是這樣的行狀。隻是……他微微挑眉,看看她油膩膩的頭發,又看看她滿麵塵灰的臉,眼神最終落在她搭在他肩頭,指甲縫裏滿是泥垢的手上,腮邊肉疼地抽了抽:“原來是虞大小姐。在下……阿卓。”眼見著主菜無望,華琚隻能打起裏間那口小砂鍋的主意。正巧裏頭守著鍋子的小丫鬟被叫了出去,她輕巧巧翻進窗子,一麵去揭開鍋蓋,一麵壓低聲音招呼阿卓:“趕緊趕緊!”嘴裏說著,也不管滿手泥垢,邊揭開蓋子邊嘖嘖讚歎:“嗬!我說怎麼這麼香,原來是鴿子湯!”

阿卓看著她用那樣的手抓了一隻碗,勺子也不用,直接伸進鍋裏舀了一碗,淋淋瀝瀝端起來就喝,不由得又一次深受震撼。

華琚見他不動,急得一跺腳,索性又拿起一隻碗,照樣舀了一碗遞到他麵前:“快喝快喝,喝完好跑路!”

阿卓僵硬地接過碗。那碗是成色不錯的骨瓷,胎體細白若嬰兒肌膚。鴿子湯才熟,同樣是嫩白的煙色,上麵飄著幾朵油花,一眼望去便食欲大振。隻是……

隻是,那純淨細膩的碗沿上,還留著虞姑娘一隻碩大的泥手印。

想想這隻手方才還捏過老鼠,他咽了口唾沫,還是默默將那隻碗放下:“多謝姑娘好意……隻是在下,還不餓,嗬嗬,不餓。”

華琚白了他一眼:“等下餓了,可別怪我不夠兄弟。”說著一揚手,阿卓那碗鴿子湯又倒回了鍋裏,“罪過罪過,也不知道是誰等會兒要喝這鍋湯,真是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