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運河笛聲(1 / 1)

山東棗莊,八裏溝村,是文霄的家鄉。

在周圍的七裏八鄉之中,八裏溝文家,聲名赫赫。究其原因,倒不是文家有權有勢,而是其所從事的行業——紮紙人。

在北方的鄉下,每到有死人下葬或者祭拜時,都有紮紙人燒祭的傳統。不過,這紮紙人的行當,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老祖宗們傳下警言,製作用於燒祭的紙人,會有損陽壽,八字過弱的人,做不來。

八裏溝文家的鼎盛時期,在整個魯西與蘇北地區可謂無人不曉、無人不知。但隨著社會的進步,眼下沒多少人還會弄紙人來燒祭,文家的生意也就越做越小,到了文霄這一代,便僅夠勉強糊口,連娶一房妻子的錢都拿不出來。

這年四月底,開春不久的一天,文霄去鄰村做了筆大生意——東主要求紮一個渾體紅色的紙人,用於驅煞。這紅色紙人可不簡單,它本身就是一種極煞,用於破壞死者下葬之地的風水,形成煞氣,若不找人破解,死者的後代也會受到牽連。

當然,紅色紙人的另一種作用,就是驅煞。若是墓葬被人聚了煞氣,這紅色紙人便可起到驅煞之用。

驅煞的紅色紙人,與一般的紅色紙人也不相同。

它的原材料是用公雞血浸泡三日又經過七日晾曬的羊皮紙,骨架是新生的翠竹竹青,穿線是同樣經過公雞血浸泡、隨後又裹上一層硇砂粉的半透明狀淡紅色棉線,最後經過文霄如同胡蘿卜一般粗壯有力卻又靈活十足的手指上下翻飛,再用朱砂筆或一點丙烯點綴臉麵與衣飾,這驅煞的紅色紙人才算是完成——一定要注意,一般來說,紙人是不能畫眼睛的,否則,紙人便會引那孤魂上身,化為厲鬼。

如此一套工序下來,文霄會得到六千塊至兩萬塊不等的“賞金”。雖然報酬算是不菲,但他仍舊不喜歡接這種活兒——一是準備工作繁瑣;二是勞心勞力;三是家訓有傳:這種紅紙人,一生製作不得超過十個,否則,便會被陰煞折損自己的陽氣,得不償失。

如此一算,文霄製作紅紙人的收入最多不過二十萬元左右,也隻夠在八線城市棗莊市區付個小房的首付,著實沒什麼誘惑力。

今天完活兒時已經是下午的六點多鍾,東主要留文霄吃晚飯,可是這行裏有規矩,不管多餓,東主的家的飯食不能吃;不管多晚,不能在東主家裏留宿。文霄倒是垂涎東主拿出來的那瓶茅台,不過思來想去,這規矩還是不能破,便推卻了好意,趁著外麵還有些光亮,徒步回家。

他一路哼著小調,沿著京杭運河往西走,沒多時,這肚子便開始“咕咕”直叫,畢竟一天沒吃東西了,體力耗費不少。

七點鍾的時候,太陽藏身於地球的另一麵,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運河的河麵很安靜,微風吹過,文霄能夠借著淡淡月光看到河麵上輕輕的漣漪。他吧唧吧唧嘴,吞了下口水。

幾分鍾後,麵前出現了一條向北的小土路,一直向北,便就是八裏溝村了。

文霄想起家裏還有兩塊牛肉跟一斤小燒,這步子就不知不覺快了許多。剛拐到小路沒走幾步,他忽然停了下來,站在夜幕之下,扭頭看向右側的那座狹長的小土包。

小土包大約有一丈多高,東西向橫亙在運河北岸約百米處,約有五十米長。

自打文霄記事兒起,這小土包就存在著,也不知矗立了多少年了。平時不會有人在意它,隻是剛才文霄路過的時候,忽然覺得腦後傳來一陣涼風,卻也恰巧是小土包那邊吹來的。

因為職業的緣故,文霄十分忌諱這些細節,他摸了下額頭,又伸手握住了口袋裏的一枚白玉,轉身向四周看去。

當然,世界上是沒有鬼怪的,可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文霄的一位高學曆朋友曾經告訴他,大自然中的確有類似“意識”的這種東西存在,在某個層麵上講,它其實是地球磁場的細微變化,但是有很多特別的原因,可以推動磁場的變化,比如,死人。

小路兩旁是一棵棵樹木,大多生了新芽新葉,微風吹過,發出“撲簌簌”的響動。除此之外,夜幕下再沒什麼動靜了。

“呼——”文霄點了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口,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自打老爹離開,自己幹這行都有快十年了,從未遇到過什麼詭異的事情,估摸著今天是肚子太餓,出現幻覺了……

他又吸了一口煙,轉身繼續往北走,剛邁開步子,忽然眉頭一皺,再次看向右側的小土包:不對啊!這小土包的位置……

南麵的運河在此處拐了一道彎,像是被大地拉了一個滿弓,正對著的,便是那小土包!

這是個明顯的弓形煞啊!此處乃是大凶之相!

文霄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心裏一陣嘀咕:自己莫不是真的遇到什麼東西了?

正想著,一百多米外的運河之上,忽然傳來了一陣清澈悠揚、嘹亮回響的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