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開相似(1 / 1)

永華王朝,新帝承允繼位四年,時勢像剛剛出泉的細流,弱小卻一往無前。新與舊,明與暗,士族與平民,大家與寒門,一切對立都在拚命謀利。各方勢力空前活躍,偌大的王朝如同波濤洶湧的江湖。每日每刻都上演著說不盡,講不完的人和事。

楚雲都,秦淮河畔,名流雅士,才子佳人,好不風流。紅亭綠閣,珠簾璀璨,琴笛歡歌,淺吟低唱。如此地方,如此人物,故事從這裏發生也從這裏傳開。

秦歡樓,美人留,公子甘為撫琴從。這話說得便是秦歡樓的彥雨姑娘和亭雨公子,和古來美人為君歌舞,紅袖添香不同。彥雨氣質頗為瀟灑,一柄墨紙扇,或著素雅白裙清新脫俗,或穿一身黑衣年少輕狂,有時甚至紅衣彩裙一笑傾城。至於相貌,隻得風流二字形容。有人說她清雋秀美,有人說她風華絕代,也有人說她俊美更勝男兒。就是這般奇特,同一張臉,說法竟如此懸殊。唯獨不可否認,彥雨的臉是人所愛看的。說到亭雨,氣質反而更多溫雅,五官自然也是俊朗,最難得是眼睛深邃堅定,笑起來卻像孩子一樣幹淨。雖然這亭雨男子氣質明顯,卻常常被笑作“娘公子”。隻因無論彥雨去哪,亭雨肯定相隨,為美人撫琴吟歌。

自彥雨兩年前來到秦歡樓,亭雨也在此地撫琴兩度春秋,不過亭雨琴聲歌聲隻為一人奏。而彥雨一般也隻揍一人,自然是亭雨。原因是她說自身不通音律,咿咿呀呀煩得很。這不,亭雨又兩眼烏黑,嘴角青紫,狼狽地走出來。亭雨有些怪的地方,滿腹經綸卻不去應試,精通音律也不願在花樓作一琴師。反而有時候去碼頭扛扛大包,有時候去酒樓洗洗碗跑跑堂,甚至會鼓搗些水粉胭脂這些女兒家的物件兒賣給小姑娘少婦人什麼的。在世人眼裏亭雨是滑稽可笑的,有士族子弟對他說過:“你以為荒誕不羈她對你就會另眼相看麼?當你有了權勢、富貴再如此行事或許她會為你駐目。你現在所作所為不過是一無是處的笑話罷了。”對此,亭雨隻是輕笑。

夕陽,屋簷,背靠朱欄。青絲未縛,淺笑間,醉了紅顏。彥雨斜臂搭在欄杆上。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酒壺,濺出的酒水折射出醉人的璀璨。揚起清酒,壺嘴緩緩流出泛著光影的漿液。唇角一滴酒,如同露水閃著誘人的光澤。黑白分明的雙眸深邃中透著迷離,遠遠看著東方,輕笑:“又是九五,帝臨天下。想必你已成為他身邊第一人了吧,或許要稱你一聲帝後了。”

九重宮闕,紅牆黃瓦,氣勢恢宏。一條條道路,有的人來人往花紅酒綠,有的冷冷清清隻剩一佝僂老宮人陪著掃不淨的落葉。

紫熹宮,院內栽種了許多藍花楹,紫色花瓣隨風飄搖。有兩棵花樹間搭了架秋千,秋千兩側是樹藤做成的拉繩。這樹藤不知什麼材質,隱隱有層紫色。樹藤上雕刻著精致的紋絡,靈動的仙蝶展翅翩翩,活靈活現的鬆鼠抱著大大的鬆果……樹藤上麵點綴著純白晶瑩的珍珠,這些來自深海的精靈在這裏顯得格外出塵。秋千的座板和樹藤是同一材質,更難得的是這樹藤和座板看起來渾然一體,上麵鋪著柔軟的白狐毛皮,纖塵不染。

這裏的一切貴氣中又透著仙氣,最讓人驚豔的是秋千上坐著的女子。女子看起來十七八的模樣,明明是深宮妃嬪卻為著宮裝。隻一襲白衫,袖擺、裙角、鞋麵繡著幾隻起舞的紫蝶,盈盈一握的纖腰束著紫帶。雖然這白衫輕飄飄,但精致的繡工,珍稀的布料,還有衣服隱隱流動的光澤都說明了這衣物價值不菲。頭發隨意用根紫色發帶挽個蝴蝶結散在身後,麵容精致,彎彎的眉毛仿佛春日綿綿的黛色山巒,長長的睫毛濃密挺翹如同蝶翼般柔美靈巧。令人驚異的是女子明若秋水的眼睛黑色深處有一抹紫色,而且仿佛永遠有一層霧氣隔著那紫色。肌膚白皙稚嫩,瓊鼻挺翹似雪山般聖潔。微薄的粉唇嬌嫩好似雪蓮花,雖是瓜子臉卻稍稍有些肥嘟嘟。女子就這麼靜靜的,輕輕晃著。她就像誤墜塵世的天人,唇角含笑,眼裏卻有一抹去不掉的猶豫。唯一的瑕疵,或許就是右手腕的那道粉色疤痕。如此驚豔,在深宮又可以享受各種特權的,隻有允帝寵極的貴妃,蘭漠雨。

“皇上駕到~”隨著一聲尖銳的通傳,身姿挺拔的允帝走了進來。雙十年華,麵容不十分俊秀,卻輪廓分明。劍眉,星眸,鼻梁高挺,雙唇極富線條感,整個人透出堅毅。此刻,一貫安靜乖巧的女子,卻透出一股邪氣,嘴角扯出的弧度顯得格外冰冷。柔順地起身,還未跪拜就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扶起:“蘭兒傷剛好,體質嬌弱,日後這些繁文縟節就免了。”“謝皇上憐愛,蘭兒會保重身子,隻是禮不可廢。”允帝滿眼寵溺看著眼前的人,腦海卻不禁浮起另一張臉孔,和眼前這張那麼相似又截然不同。心中歎了口氣,已經香消玉殞,物是人非罷了。“蘭兒,外麵風大,進屋休息吧,朕有事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