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霄節剛過,凜冽的寒氣便席卷了整個永安城。往日的太平頌歌也消逝在永寧河奔騰不休的河水裏,一去不複返了。
今夜霜降。這座號稱大陸之光的雄偉名城沐浴在清冷的月色裏,燈火輝煌,全城最高建築聽星閣依然籠罩在皇城的靈氣潮裏。遠處通體漆黑如長蛇般的烏蛟呼嘯破開鴻息平原的薄霧,滿載著來自北部墨渠行省的源石。
這是帝國的生命線。
此時無數雙眼睛盯著帝都的輸血口,以至於宮中那場正在熊熊燃燒的大火都不足為道起來。
不過燒死一個廢太子而已,在覺醒的新皇之後,誰會在意?
無人注意的皇宮偏僻小門,駛出一輛蓋著黑布的馬車,在古舊的黑磚石上慢悠悠地跑起來。
“這又是誰死了?”趕車的一個尖嘴猴腮的太監問。
“先帝那個瘋了的娘娘唄,叫什麼……漓妃,成天叫嚷著孩子被鬼吃了那個。這還算好的,好歹還得具全屍……太子殿下就難說了,看見那火了沒?上頭私底下怎麼說的?任它燒!直接燒成灰!這皇家人的命也和咱一樣不值錢咯……”另一個高高瘦瘦的歎氣,“死了就死了唄,非得叫咱哥倆給扔出宮去,一塊玄玉都不給給你個馬車!嘿!”他豔羨地看著一輛平穩而迅捷地駛過去的中型雲車,車軸和車身上鑲嵌的玄玉散發著溫潤的光芒。
“就你還想坐雲車?除非下輩子投個好胎做貴人!”尖嘴猴腮唾棄,其實心裏也很羨慕,“剛剛過去的是韓家吧?”
“是,這世道亂不亂韓家日子都不好過啊……七大家族名副其實,可這盟約嘛……嘿嘿……”
“噓別說話!鎮撫司的人過來了!”
自打西南防線崩潰以來,永安就無一日安寧。鎮撫司主管都城秩序安定,分小隊整日整夜巡邏,見到可疑人士就當奸細抓起來審問,凡是被扣進去的沒幾個能出來。
加上韓帥被限權,肆無忌憚的小隊長們因此愈發行事囂張,肆意敲詐。此時看見這七個大爺,倆太監臉都綠了,連連陪笑,“各位爺晚上可好?嗬嗬嗬……”
小隊長摸摸腰間鑲嵌著一枚紫色玄玉的長劍,好整以暇地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宮裏出來的?”
“是是是,這不,先帝爺的一個棄妃死了,給扔宮外去。爺,咱倆可是正正經經的宮裏當差的……”瘦高個低眉順眼地諂媚。“您看這出來得實在急也沒帶什麼孝敬……”
“少廢話!”小隊長立刻惡聲惡氣地打斷他,“老子管你哪來的!天王老子也得檢查!給我搜!宮裏出來的……更得好好看看,說不定就是兩個大律的奸細!趕著通風報信去呢!”
“哎喲這說的哪裏話?各位爺……各位爺手下留情啊……”一頂大帽子扣過來,嚇得兩人腿都軟了,士兵們粗暴地掀開黑布翻看,披頭散發的屍體直接拖到地上用刀劃開攪動。
小隊長抽出劍來,玄玉幽幽散發著光芒,那光很快蔓延到整個劍身,隱隱的雷暴一絲一絲溢散在空氣中。這是一個四階雷屬性靈修,隻要他一劍下去,毫無疑問整個馬車都將支離破碎。
那就沒法交差了!太監們痛哭流涕,哆哆嗦嗦地掏出自己的積蓄,心如刀割道:“隊長手下留情!這裏一點心意請幾位爺喝酒……您把劍放下……求您了……”
看著還行,也沒指望他們能給太多,小隊長意思意思地收手,“嗯……看你們也不像作奸犯科之輩,就放過你們……”他把銀錠子接過來,揮揮手,“給他們裝上放行!”
倆太監感激涕零狀不住道謝,戰戰兢兢地上車催馬。小隊長掂了掂銀兩,對這夜巡的小樂子心滿意足,轉身欲行。
一聲壓抑不住的低咳裹在馬蹄聲裏,輕飄飄地入耳,卻恍如一聲炸雷,他霍然轉身!
“攔下他們!車底有人!”
一抹黑影忙不迭地滾出來,慌慌張張地奪路而逃,看那身形,似乎還隻是個少年。
留下三個人扣住車,小隊長領著其餘人拔腿便追,同時吹響警戒哨,這被玄玉強化的尖銳聲音頓時使方圓五百米內的巡邏小隊都靠攏過來。
“站住!否則格殺勿論!”“站住!哪兒跑!”
腳步聲紛亂,四處是威喝聲,發令聲,咒罵聲,刀劍碰撞聲,追兵越來越近。少年劇烈地喘息,大口大口地呼氣,他的體力在飛快下降,而且今天晚上太冷了,又在馬車底藏了許久,渾身發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