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一愣，轉過頭看向陸旻：她不知道！她一向隻知道，他是她溫柔、儒雅、博學、英姿颯爽的陸大哥。然而對他的一切，她竟然半點不知！
陸旻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依然不慍不惱地說：“那麼淩公子，你又了解我多少呢？你可以告訴我，我的微笑後麵究竟藏著什麼？你又知道麼？”
淩君辰毫不避諱地瞪著陸旻：“我知道那個幹嗎？我又沒什麼好處。”
“那便是不知了？”陸旻道，“即使如此，你又何以知道，我是個清高的人物呢？”
“你臉上分明寫著。”淩君辰想也不想說道。惹來有琴萱不屑的輕笑；“喲喲，大師兄臉上寫著‘清高’二字，你臉上呢？寫著‘嫉妒’二字吧？”
也不知她這話是有意還是無心，讓淩君辰微愣，幡然醒悟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他吃醋了！
然而陸旻卻麵不改色地配合著有琴萱，笑意濃濃地看著淩君辰：“怕不是‘嫉妒’二字，他隻是在吃‘昔日無水的酒’啊。”
“昔日無水的酒”，便是一個醋字！如此拐著彎子揭穿他，讓淩君辰更是惱怒。他冷冷地回敬道：“那麼陸公子的心中，嚐的該是黃連了吧？”
這回。輪到陸旻一愣。千年不變的微笑有頃刻的呆滯。接著他少見地放聲大笑：“哈哈。你知道？”
“那是自然。你能知道我。我一樣能知道你。”淩君辰道，“就某一方麵而言，你我有著相似之處。”
兩人你來我往地說著，歐媽媽在一邊插不上話，隻好閉上嘴看著這不明不白的戲碼。但想著陸公子來了，這兒定也不會出什麼亂子了，便又悄然離去。
“你們再打什麼啞謎，說什麼呢！”有琴萱不滿地發問。
而此時四娘心裏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般複雜錯亂。
那話兒有琴萱沒聽懂，她可是聽懂了。淩君辰為她吃醋了，這令她心頭有莫名的甜蜜，卻又因為那句“黃連”而隱隱作痛。因為那個“黃連”，就是她最親近的萱兒給的——她想著抬起頭，看著向陸旻撒嬌著的有琴萱，輕聲歎了口氣。想起陸旻對有琴萱得好，想起他總是處處護著她，寵著她，難道她就真的不知道，她的大師兄喜歡她麼？她就真的不知道，她對大師兄如哥哥般的崇敬與依賴，便是他多少年來心中最大的苦痛麼？
她更是不會知道，四娘這個局外人，在一邊看得有多麼的羨慕……
“這屋子裏被萱兒打壞的東西，我自會送銀兩來賠償。”陸旻安撫著有琴萱，眼睛卻看著淩君辰轉入正題，“但至於萱兒誣蔑淩公子與四娘清白的事，可否請公子娓娓道來呢？”
“沒什麼好說得。你問她去。”淩君辰怒氣未消地說著，“酒呢，真是。我喝酒去。”說著自顧自地向門外走去，與陸旻插肩而過。
待他離開，陸旻才問四娘：“四娘，這是怎麼回事呢？”
“陸大哥。奴家不知萱兒聽到的事怎麼傳出的謠言。”四娘解釋著，不動聲色地抹去一大部分事實，“奴家昨夜開窗賞月時，發現他倒在了後院外的柳樹下，呼吸也十分遲緩，怕他有生命危險，就將他帶了回來。豈料他隻是醉酒後沉睡去了。可是這事已經被外邊傳得完全變了樣了。”
朝東的窗子能看到正北邊被圍牆阻隔住的柳樹？
陸旻輕輕地笑著，不去揭穿這個謊言，反倒對她說：“四娘。他待你可好？”
四娘微愣，答道；“他啊。無賴了點。但不是壞人！”
話一出口，四娘不禁又是心中一振：她怎就不知不覺地害怕陸大哥誤會他是壞人，不知不覺地替他說好話呢？
“不是壞人，待你好就可以了。”陸旻溫柔地說，“他不是個簡單的男人，決不僅僅是個市井之徒而已。但我知道，他是真的愛你，真心待你。四娘，你也叫我一聲陸大哥。我隻是想告訴你。在青樓呆久了，再多的錢也未必真能保住貞操。若遇到一個真愛你的人，就趁早跟了他吧。免得在青樓裏遭罪。”
“不。”四娘一口否決道，“他愛的不是奴家。隻是他記憶中那未知的薰兒罷了。”
況且，我愛的是你！四娘在心中偷偷地說著。
“噢？”陸旻卻神秘莫測地笑道，“但是，那醋壇子，在僅有的記憶中是無法釀造的。”
四娘又道：“奴家不懂。”
“等些時候吧。你就會懂的。”陸旻道。
有琴萱卻再也忍不下去，鞭子狠狠地將一邊的櫃子也打壞：“你們都在給我打什麼啞謎？！為什麼我都聽不懂！”
說著撲向四娘：“四娘，你說說看，你們到底再說什麼？”
四娘隻是輕輕笑著，並不語。有些事，大家似乎都更喜歡心照不宣地默認呢。
陸旻一把將有琴萱拉過：“先別管我們聊什麼，你再不回去，今晚就要跪家法了。”
“啊？！”有琴萱隨即想起家中那恐怖的搓板，立刻拉起他的手往回奔，“天哪，快回去，快回去！四娘，我先走咯。下次再來看你！”
陸旻與四娘無奈地相視一笑。
便也隻能如此對笑了。她知道，他真正的笑，從不會對她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