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三月草長,鶯歌燕舞的陽春季節,神州大地到處疊青瀉翠,景色撩人。
西方有國土名曰巫矢國,國中人修習祝蓍之法,尤其擅長推演占卜,舉國上下物阜民豐,人們都按照各自的生活習慣星行夜歸,勤以勞作,卻與周邊鄰國不相往來。
巫矢國東壤岐麓山下,每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跳出地平線的時候,山下的花兒,草兒,個個抖擻了小身板盈盈以待,等待熹光的垂青與照拂。記得這裏有一朵白色蓓蕾的風鈴花,花苞微隆,春放秋凋周而複始,沒人記得它幾時在這山下認了家。
旁邊的芳草綠藤盈盈可握,這一株風鈴花卻兀自離群索居,待在微風裏殷勤點頭,不記歲月。
像極了那人孤單時的樣子。
然而天玄地黃,日月盈虧,季有四時,天地運作之道又肯為誰偏倚分毫。不過山峙千仞,水泄大江,花飛四野,人寄形骸。“草低自風吹,客從何處來?不見穹天月,含苞靜靜開。”耳邊悠然響起幾句歌謠,聲音清脆入耳撩動思弦,這株風鈴花真是要成精了,竟然連人類的聲音都能辨別的出。
盡管她五識不全,難以用眼力觀察外界,但她的耳根聲境卻異常靈敏,天籟納於耳郭,朝著還處於混沌的心,奏起銀鈴般的空響。
循聲將至的,是款款而來的腳步聲,風鈴花生長在岐麓之陽,晞露不常駐,螢蝶不常呆,這且歌且行的步履倒讓她煞是意外和驚喜,“匪我亂彈弦,天命使然也”,聲音越來越近,唱及此處戛然而止,轉為一般對話。
“當真是一朵嬌柔可親的花兒,你在我巫矢國境內出落多年,不知可有招待不周詳的地方呢,今日得願親見,也算了卻心意罷。我知你始終在等待一個人,然天涯日斜,人又與花殊相,就算偶緣遭遇,也是相顧不識,或許,你主動尋他也未嚐不可呢。你無需作答,我自明了,你是千萬個願意去找他的。”
“我這廂恰有一顆滋魂魄、補生命的項玉,佩戴後可使命魂不全的生靈幻化人形,與正常人類別無二致,”這來人語氣溫吞,說的花心酥麻,接著又道:“玉就舍予你罷,記住,幻化人形後,人類所有的俗情塵念你都一一具有,你可要拿捏適當,萬勿濫情以致折損了心性,害人害己。”
話語剛過,風鈴花隻覺得耳際轟隆,嚎啕聲、調笑聲、種種喜怒哀樂從四麵八方湧至靈樞,心神意識越發清晰可捉,漸漸地,一道白光劃破黑暗,轟隆聲隨著破白之光趨於平靜,緊接著便是熟悉的鶯雀啾囀,一聲,兩聲,三聲,聲音交織,盤桓入耳,眼前所見,正是岐麓山的向陽風景。
風鈴花果真須臾間變幻成了貌如少艾的女子。
“尋他去罷,尋他去罷,但有一點需牢記在心,你頸項上的青白玉一定要貼身佩戴,絕不能隨意摘下,一旦離開玉的滋灌,則將變回風鈴花的模樣,繼續拂風終日。你幻化之事也當在人前緘口,這是屬於你和我的秘密,順便,給自己起個人類的名字吧。”聲音從遠處傳來,聞其聲而未見其人。風鈴花兒暗忖不迭,思量前塵往事及後來的些許遭逢,首啟唇齒道:“我從前也有名諱,隻是不便再用,這裏就叫‘慕容千音’吧,先生……”,竟一時叫不上稱呼,麵帶赧色說道“你覺得如何?”沒有收到回複,喜笑顏開的風鈴花自顧自歡呼雀躍,“慕容千音,好聽是好聽,可萬一剖露了隱秘怎麼辦?嗯……,且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