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聲二(1 / 2)

羅賓沒想到,給淩靜打電話時,他會出奇的平靜平靜得就像油畫中波浪滔天的大海雖然大海在掀起波浪的過程中放肆地張揚著自己的個性和能量,但在達到波峰的峰頂那一刻,卻又是洶湧不再,而凝聚成一個靜若處子的點,更不用說油畫中的波濤駭浪本來就是靜止的。 這奇特的比喻,既來源於自己的生活體驗報名參軍時激動不已,接到入伍通知書時,心止如水。 籌備結婚時亢奮不已,進入洞房的那一刻麻木不仁;也來源於縣美協主席馬詩光特意為羅賓畫的一幅題為《波峰》的油畫馬詩光是羅賓的忘年交,年長十七八歲,在一次參觀馬詩光的個人畫展時,馬詩光把這幅油畫送給了羅賓,說這是他一生最得意的作品,也是他一生的真實寫照。 羅賓把這幅畫懸掛在書房裏,給淩靜打電話時,眼光正巧落在這幅油畫上。

淩靜的電話號碼,是通過高中時的班主任高雅潔老師要來的,而高老師的電話則是通過114查到的。 無論是查114還是問高老師要電話號碼,羅賓的心髒跳得都非常厲害,他本以為查起來會很費周折,甚至根本查不到,結果卻是一查就到,事情容易的超出想象,似乎冥冥之中,有幸運之神在用他那雙看不見的手極力促成他和淩靜時隔三十年之後的重聚。 這令他心理上的重負減輕了許多,他可能真是誇大了自己在同學中的薄情寡義的形象,誇大了他和淩靜的事在同學中的負麵影響。 各人過各人的日子,誰會把別人的事放在心上?時過境遷,誰又會對情竇初開時地那些恩恩怨怨斤斤計較呢?真是“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羅賓給高老師打電話時,手在抖。 而且越抖越厲害,最後不得不雙手握住話筒。 他太激動了。 已經有三十年沒見過高老師了,高老師的聲音還是那麼清脆悅耳,字正腔圓,充滿溫情。 高老師那時不到四十歲,氣質高雅,長得像越南電影裏的美女,小巧的臉蛋小巧的鼻尖。 像麵捏出來的美人。 她待學生如她的小孩子,百般嗬護。 羅賓喜歡聽她的聲音,喜歡看她那美麗地麵容和走起路來富有彈性的背影。 後來他發現,男生們都喜歡靠近高老師,有種特別的依戀。 不過高老師對淩靜最好,有時還讓她在自己家裏吃飯。 高老師的家世似乎很特別。 據說她丈夫是國民黨特務,文革初期就被抓走了,當時還離了婚。 後期放了出來,複了婚,分配在鄉下的中學,隻有到了星期天才會來學校。 他們偶爾見過他的丈夫,瘦高的個子。 戴一幅黑邊眼睛,教語文。 有一次他們同學去找高老師,聽到屋裏傳來吵打聲。 但高老師和他們在一起,總是陽光燦爛。 她教化學,總是講得比語文課還好聽。

當羅賓試探著問起淩靜的聯係方式時,高老師脫口而出了她地辦公室電話。 似乎沒覺得什麼不正常,隻是反問:“你怎麼與她沒有聯係?我以為你們一直保持聯係呢!”

就在給淩靜打電話的頭天晚上,羅賓做了一個與淩靜有關的夢。 他們一起跳舞,不再是白毛女,而是交誼舞,淩靜穿著袒胸露臂的鮮紅的連衣裙。 臉微仰著,紅潤地嘴唇似乎在向他發出召喚。 突然燈滅了,他們便緊緊擁抱在一起深吻著。 身體的貼近,產生強烈的刺激,就在臨近暴發那一刻,羅賓突然清醒意識到這不是越軌嗎?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看到妻子正在他的懷抱中酣睡。 臉上露出滿足地笑原來是把妻子當作淩靜了。

想得真是太多了!都想到哪裏去了啊!羅賓自己感到很奇怪。 他的心裏,確實沒有要和淩靜發生肉體關係的念頭。 而且他和淩靜的那一段感情,本來就是超俗脫的高尚純潔的,怎麼會有如此肮髒的想法呢!睡不著的羅賓,走到陽台上,雙手托腮,看天上地星星。 想,人要是像天上的星星一樣相處就好了,永遠是那麼親密,誰也離不開誰,可之間又保持一定的距離,因而也就保證了自我的存在。 如果兩顆星星,像人一樣靠近到一起,那會發生怎樣的悲劇啊!距離產生美,距離也決定存在。

不過好像心裏真有鬼,那天拿起手機撥打淩靜的電話號碼時,他忐忑不安,六神無主,以為將有不可預測的大事發生。 但一聽到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內心就完全平靜下來了,應答自如,好像麵對地是一位同事,而且是一位男同事。 這時反倒不滿自己如此冷靜了,那種想象中地愉悅感、興奮感、緊張感,都跑到哪裏去了呢?人,真是個怪物,感情,真是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