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得很慢很慢了,樓洞還是近在咫尺。輕緩放開我的手,他悵悵然感慨:“真希望路沒有盡頭,我們一直走到永遠。”
我羞澀地臉一熱,“我上去了。”小聲交代一句,我慌慌忙忙上樓。真好,難舍的不止我一個人。這天夜裏,我好興奮好興奮,腦中不斷回放我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很久很久才睡著,在夢中也是笑的。
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我們名正言順地約會。除了商場、影院、公園,最常去的還是圖書館,這個緣起的地方,各拿一本書相向而坐,時光靜好,歲月無驚。我們做了大多數情侶必備的事,牽手、擁抱、接吻,其實說起來有點糗,我是初吻,像人類登月一樣不知道怎麼邁步,是他耐心地帶著我飛舞,從外向裏探索。甜似蜜,輕如羽,飄啊晃啊上了雲端。我也終於相信,小說裏寫的被種草莓是真的。
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和他一起之後悉數開始。生命以一場絢爛的愛情終結,我到底沒有白活。我以為,這是上天賜予我最大的恩寵了,所以聽到他求婚時,我結結實實呆了。以前,我對生命都抱著得過且過的態度,過一天少一天,戀愛結婚和我絲毫不沾邊。羨慕渴望過那些身體健康人生圓滿的女人,可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正常人,沒有她們的資本。
“傻瓜,”他那種寵溺中帶著疼惜的語音再一次熏醉了我,我愣愣聽他繼續:“哪有什麼正常不正常之說,你看,像陸馭吧,沒病沒痛但是說走就走了。人生無常,禍福難測,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個先來,我們能做的就是把握當下,過好今天。”
他的話恰如其分,而且,有哪個女人不憧憬穿上潔白的婚紗,和自己心愛的男人走過神聖的紅地毯,我沒扭捏地答應了。
爸爸卻不同意,一口咬定他必有所圖。我在心裏狠狠地鄙視了他一把,真是的,以為每個人都是他啊,不惜利用愛情往上爬。隻是,我時日無多了,省得無謂的浪費,便曲線救國,以哀婉的語調說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像個木偶一樣,捏著情緒過日子,很厭倦了,覺得生無可戀,死更不可懼,就盼著那個時刻快點到來,早死早超生。”
“小盈……”沒被爸爸的難過愧疚打斷,我徑自說下去:“沒想到在我平庸的生命盡頭之前,竟然遇到了他,這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我終於找到了活著的意義。我想像個普通女人一樣結婚成家,了無遺憾地過完最後的日子,這是我最後的心願,爸爸,你成全我們吧!”
果然,爸爸是吃軟不吃硬的,恰到好處地被我說服了,無奈歎口氣,“好吧,隻要你覺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