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雙是我的名字,陸府三小姐是我的身份。
今日是元宵佳節,對於外頭的人來說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喜慶日子,但對我來說還不止如此。對我來說,還是一個分外特別的日子——陸府三小姐也即是我第一次走出閨閣出現在他人眼前的日子。
蘭城首富王元甲老爺子要在這夜擺設宴會,身為巡撫大人的我的爹爹理所當然也一定會參加,可難得的是,我竟也被允許跟同兄姐一起去了。
這是我十歲以後四年來第一次要與這麼多的陌生人見麵,這可是個好開頭!至此以後我就將會有很多其他的機會出門了!想想都興奮!
過去的節日裏都隻是在醉宵樓中跟家人吃飯看戲,又或是坐上爹爹的畫舫放花燈、看熱鬧來度過。
爹爹對此的說法是市集中人太多太雜,到處都是平常百姓的粗鄙氣味,這是一個原因。
而另一個原因是,爹爹不成文的規矩——陸家的女兒在十歲以後,十四之歲前都不得自由走出家門半步,要好生在家中學習琴棋書畫、女紅,如果在這期間有任何一樣學得不好的話,那麼就要繼續關在家中學得好為止。以免有機會給別人借此取笑,損壞了陸家名聲,所以陸家兒女各個從來都是才藝雙全。
陸家兒女就已經夠優秀了,那麼還有外頭的呢?要如何從其中脫穎而出,獨得爹爹的關注,這個問題真是有夠我煩惱。
搖搖腦袋努力將這惱人的問題甩出頭外,轉而去細細聽著轎子外的聲音,街上的鑼鼓喧天,小販的叫賣聲、遊人的歡聲笑語更是不絕入耳。
即使是我這個三步不出閨門的千金小姐,光坐在轎子裏聽著這些就已經可以想象這個元宵夜裏的集市究竟是有多熱鬧了。
“三小姐不好了!”一直安靜地跟著轎子走的歡兒突然神色慌張地撩起窗子的幕簾。
“怎麼了?”我漫不經心地詢問歡兒,但是眼睛卻忍不住四處亂瞄,真不愧是元宵佳夜!雖然在轎子裏就已經能想象有多熱鬧,可現在一看,更是不得了——到處張燈結彩的店鋪、賣力演出的江湖人士、如潮水般一浪比一浪洶湧的人群。
“三小姐,我們的轎子隊伍被人群衝散了!”
盡管歡兒都急得直冒冷汗了,我的注意力完全卻被一處地方吸引住了,就在那不遠的前方那個庶民手中拿著不正是一支一支紅澄澄的糖葫蘆!上頭還冒著騰騰熱氣,比孫姨娘頭上價值連城的血瑪瑙釵子還要好看!
這可是隻有在二哥回來的時候才能看得到的糖葫蘆啊!
我摸了摸小錢袋裏二哥給我裝著玩的幾錠銀子再左右張望,確定轎夫都離這邊比較遠後湊到歡兒耳邊輕聲道“歡兒,快給我去買幾根糖葫蘆回來!小心點別人看到了!”畢竟這是被爹爹列為違禁品之中的,還是謹慎為妙。
“三小姐這樣不好吧,王老爺的宴會就要開始了。”
啊,真是麻煩,又費不了多少時間。我撇撇嘴走下轎子,小心翼翼地提起我的白紗裙走向人群。
“三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啊!”歡兒發現我要走人,趕緊追了上來。
“你敢再跟著我,我回去就讓爹爹找人把你打得屁股開花!再賣去青樓!把你賣得有多賤就賣賤!”
在家裏也是經常看到二姐這麼跟下人們說的,二姐這麼一說下人們就會被嚇得不敢再有所動,乖乖聽話。此刻我也照樣畫葫蘆把這話落到了歡兒身上,應該效果也一樣。
誰知道這話還真有用,歡兒一聽便當真漸漸停了下來,但還是在猶豫著,嘴裏不知道在低喃些什麼。看著歡兒的傻樣,我心裏暗自偷笑,更加往人群裏擠去,本來就嬌小的我這龐大的人群裏更是渺小難找了。
雖然人擠人好不舒服,可是在你來我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倒還真是好溫暖的。初春的寒氣全給人與人摩肩擦踵的熱氣趕得蕩然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