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受到了那麼多的傷害之後,怎麼可能還能夠笑容以對,繼續愛著那個人;在遍體鱗傷卻看著那個傷害自己的人依然舒心生活之時,怎麼可能既往不咎,重新生活。
季舒齡又做了那個夢。
夢中,她洋溢著幸福喜悅的笑容,一身潔白的婚紗婷婷而立。她的身邊站了一個人,她的手親密的挽著他,雖然看不清那個人是誰,可是卻有種感覺,這是她一生的依靠。
她隨著他慢慢的走上紅地毯,紅地毯兩邊已經站滿了人,他們衣著正式,麵帶笑容。一切美好的仿佛是無數遍在她腦中播放過的夢幻婚禮。
隻是,周圍卻彌漫著一層霧氣,霧很大很濃,幾乎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心中漸漸感到惶恐不安,臉上的笑容也淡了。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她驚恐的抬起頭,卻發現自己原本該挽著人的手懸空著。周圍空蕩蕩的,身邊的人,兩邊的人群全部都不見了。她想要張大嘴大聲呼喚方才挽著的那個人,可是那個名字在她的嗓子眼裏轉了一個彎兒,到了嘴邊,卻吐不出來。
她拎起長長地婚紗裙擺,企圖離去,卻發現自己的裙擺下方似乎是和紅毯融為一體,那血色淌著汁水,不停的朝著她身上蔓延。
眼前是那片不斷彌漫的血色,白霧似乎也變了顏色,變成了一片灰色,漸漸地灰色越加濃鬱,黑暗與寒冷襲上了她的身體。她想要大叫,想要呼救,卻怎麼也喊不出來。
她想要叫什麼?她努力回想著,手卻不由自主地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姐,飛機馬上要降落了,請您做好準備。"
季舒齡猛然睜開眼睛,眼神直直的看著眼前輕聲叫喚她的空姐,神智似乎還有些不太清醒,呆呆的坐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所處的地方。
低聲向空姐道了謝,將蓋在身上的毛毯還給她,她的腦海裏還在回憶著那個夢境。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即將落地,請您回去指定的座位,收起小桌板……"
廣播裏柔和的女聲在機艙裏循環播放,乘客開始陸陸續續整理起東西。
飛機已經慢慢降落,在大氣壓變化作用下,耳朵有些泛疼,她努力的吞咽著口水,企圖緩解一些痛楚。
飛機降落,乘客們陸續走了出去,她解開安全帶,也隨著人潮慢慢的走下飛機。
北京的冬天總是來的特別早,明明在美國的前一刻還是秋天,在北京已經變成了小雪飄灑的初冬。
拖著行李走出機場的時候,天上正下著雪,紛紛揚揚,沾染了行人的頭發,路上也薄薄的積了一層,行人走過之後,留下一攤淺淺的腳印與微微融化的雪水。
季舒齡隻穿著一件薄薄的羊毛連體裙,剛出機場大門,被冷風一吹,手臂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連忙叫了一輛出租車。車內打著空調,人剛一進去,一股暖暖的風便撲麵而來。讓她忍不住揉了揉發癢的鼻子。
"姑娘,哪去?"司機師傅操著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說話時語氣熱情洋溢,精神頭非常足。
聽著熟悉的鄉音,她心神一陣恍惚,心中隻覺得又酸又漲。
努力讓自己眼眶子中的眼淚憋回去,開口道:"送我去301醫院。"
"好嘞,您坐穩。"司機師傅一踩油門,窗外的景物全部化為流線在她眼中浮過。
當季舒齡重新踏上北京這塊土地的時候,往事忍不住在腦海裏翻湧。
她曾經聽心理醫生的話,很努力的想把那些事情全部忘掉,但是忘不掉,最後心理醫生也無奈,隻能夠采取妥協做法:"或許讓你記住這些事情,對你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它會提醒你,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不能夠再沉迷於它。"
那些事情的確是已經深深地印在她的心裏。
就像現在,看著這初雪的天,她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三年前自己的那場婚禮,也是在這樣的天氣。
天很冷,敬酒的時候,她穿了一條紅色的旗袍。為了掩蓋自己微胖的身材,想讓自己以最漂亮的姿態站在秦墨白身邊,她並沒有聽媽媽的意見在裏麵穿上保暖衣。
那天來的人很多,氣氛很熱烈,大廳裏人來人往,勸酒聊天聲不斷,所以酒店裏也沒有將溫度調高。
她蹬著一雙十公分的高跟鞋,腳底板又疼又酸,小腿也是又酸又冷,敬酒敬到一半的時候,竟然麻了。
當時秦墨白正被他的一票好友拉著在喝酒,她獨自站在人群中又急又緊張,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隻能夠將眼神可憐巴巴的看向秦墨白,希望他注意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