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清溪大驚,連忙拍著公孫錦的後背,緩過了一口氣,“夫人,您好好休息,清溪這就去喊大夫過來!”清溪雙眼含淚,狠狠地抹了把眼淚哽咽地說著,把公孫錦扶起躺在床上,又替她掖好被子。“清、清溪……快去……快去把大、大少爺叫來!……”公孫錦斷斷續續地說著,隻一句話,竟說得緩不過氣兒,她也是知道,自己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了……這些日子咳嗽總會咳到吐血,它們雖然沒有告訴她實情,但她也大概猜到了。隻是,她好恨啊……
“是,夫人!清溪這就去!”清溪答應著,忍不住哭聲衝出房間。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嫣婉及良時。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握手一長歎,淚為生別茲。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公孫錦從枕下摸出這張紙,緊緊地握在手心。眼淚落在手上,順著指縫爬進,浸濕了這張白紙,模糊了紙上的字,模糊了公孫錦的記憶。那些美好的與不美好的都隨繁花褪色,塵埃般散落,被漸漸地擱淺。
不知眼淚流了多久,直到房外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房門又被急急地推開,公孫錦睜開模糊的雙眼,子卿……是你回來了嗎……
蘇長君飛快地跑到公孫錦的床邊,看見白色的棉被上又是一大塊血漬,心中涼了涼。“錦姑娘,感覺好點了嗎?”“長、長君……”公孫錦喘了喘氣,又接著道,“我怕是……怕是不行了……”“不會的!”蘇長君猛地打斷,替她掖了掖被子,“我已經叫阿九去請大夫了,過會兒清溪去重新煎一壺藥,等大夫來看了,好點了就讓清溪把藥送過來給你喝下。”
天已暗了下來,清溪點燃了房中的燈火,近幾日天潮,燈芯點了幾次才著,光還是有點兒弱。“我…。我怕是無緣再見……再見子卿了…。咳咳……更不可能、不可能再告訴他……元兒的出生……”公孫錦停下喘了喘氣,又閉眼,許久才說,“我走後·……元兒,就拜托你了……謝謝你……”“錦故娘,元兒我定會好好帶他……也會告訴子卿。”蘇長君不忍心,望著奄奄一息的公孫錦他卻無能為力。
公孫錦放心的點了點頭,好像很疲倦,又喚著,“清、清溪……”床沿下的清溪聽見了,連忙移到公孫錦枕邊,“夫人,清溪在這裏。”“……待老爺回來了……就、就告訴他…。我公孫錦改嫁了……今生與他、與他無緣!……不要告訴他……不要告訴他,我死了……省的、省的他傷心…。”公孫錦流著淚說,手中的白紙拽得骨節發白。
“夫人……”
“咳、咳、咳……”公孫錦又是劇烈地咳嗽,突然從床上翻了個身,一個側身在床邊吐出了一大口鮮血,血染紅了素色衣袖,一頭青絲無力地垂在床沿,用盡最後的生命展現它的嫵媚。“錦故娘!”蘇長君又是一大驚,將她扶起,用自己的衣袖擦淨她嘴角的血漬,又將她輕輕地放回床上。他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而身後的清溪早已淚流滿麵。
燈影離亂搖晃著悲痕,一點點地描摹她的容顏,燃盡她的時間。如果這一切隻是一場夢,子卿…不要留我一個人孑然枯萎在這夢境裏……
“佛曾說過,忘川之上,彼岸花開;三生石畔,皆是輪回!——子卿,保重!”公孫錦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喊出,倒在床上,沒了氣息,握緊白紙的手卻還未鬆開。她的眼淚終是流盡,卻沒到匈奴北漠。燈火跳動了幾下還是漸漸地弱了下去,床塌的美人香消玉殞。
“錦故娘!”
“夫人!”
所有的眼淚都在這一刻決堤。夜還是靜謐的,隻是蘇府上下的哀嚎聲在長安街上漸行漸遠,路過的人依稀聽見隱隱的哀哭,停下仔細地聽,又以為隻是風聲。
“子卿,保重!”
這一句悲慟異常,穿過蘇府上空進入雲層,隨著雲舒雲卷送到了匈奴北海,隱隱傳入他的耳中,而北海的他此刻正與匈奴女子洞房,隻是恍惚地分了一下神。“蘇君……你怎麼了?”女子依偎在蘇子卿懷中,抬眸望著他尖細的下巴問道。“……沒什麼……”蘇子卿許久才回道,又低頭,看著匈奴女子的眉眼,腦海中卻浮現她的容顏,蘇子卿無奈地搖了搖頭,“……隻是仿佛聽到了我夫人的聲音……”
“嗬嗬!”女子笑了笑,“如今的蘇君身在北海,離長安城數千裏,怕是蘇君聽錯了吧!”“…或許吧。”蘇子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裏麵老是有一股彷徨不安的躁動,許是……許是離家久了吧,也不知,何時才可歸漢,又何時才可與她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