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度了暮夏,商風入席,搖曳了稀稀疏桐,竟也有寥寥秋蟬低鳴,暮夏初秋,連夕陽也韻味十足。簾櫳被風輕撥著,訴說著寧靜安好。
蘇府,長安十裏長街的名邸。浩浩蘇府,更是說不盡的白玉門楣,望不盡的庭院深深。本是繁華麗都,更何況一處官邸。
蘇子卿微微地撩了撩月牙白的袖口,再次提起新沾了墨汁的筆,飛快地在白紙卷上舞動著筆尖。沒過多久,房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聲音漸漸逼近,最後停在了蘇子卿的書房前,頓了一頓,便傳來了一陣緩緩的敲門聲,怕是不敢吵到房裏作畫的人,“公子……大少爺來了!”是蘇子卿的書童,阿九。
蘇子卿漠然,繼續揮動著手中的筆墨。“子卿啊……嗬嗬,還是老樣子!”說著,一名身著玄色衣裳,手中搖著一把折扇,風流翩翩的男子笑著從阿九身後走了出來,毫不忌諱地推門走進了書房。入眼便是滿屋的書卷字畫,透了淺淺的清香,鏤空的木窗緊緊地關著,隔去了暮夏的晚夕。案前立了一個白衣墨發男子,他一如既往地揮著他的筆墨,蘇長君無奈地走到窗邊,推開了木窗,刹時,闖進了一屋的落霞,“難得這麼好的天,子卿你可真狠心啊!”
蘇子卿勾勒了最後一筆,利落地提回筆尖,擱下手中的筆,淨白的衣袖染了淡淡的墨:“再美的天,不過如此罷了!”蘇長君這才看了眼蘇子卿作下的畫,卻是連綿山嵐,落日晚霞,望得人心生敬畏,卻又美不勝哉!蘇長君拍了拍手:“好!好!原以為杜陵的荷已在子卿天下獨有,沒想到,這大漢的塵世浮華,也早已被你化作了筆尖水墨,勾勒出了這麼一幅大好山河啊!”蘇子卿勾了勾唇,“大哥你謬讚了。”蘇長君搖了搖折扇,“子卿你謙虛了。”
蘇子卿不語,踱步到了窗邊,庭院種了翠竹,卻也泛黃。“長安百姓安居樂業,皇上為我們砌好的無憂城牆,是一定不可倒下的!”夕陽的光倒映在了蘇子卿的眸中,恍惚間,如一把火在他眼中燃起,金黃的光包裹了他溫潤如玉的臉,看呆了送來茶水的阿九。
“若是父親見了,定會欣然……竟然如此,子卿,今晚何不隨兄長我去飲酒品詩,花前月下呢!子卿滿腹經綸,定會……品上一個晚上的!”蘇長君搖著扇,一臉壞笑地說著。這一句話被送來茶水的阿九聽了進去,蘇家大少爺可是出了名的風流公子,他口中的飲酒品詩定非好事。阿九自是知道自家公子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不適合跟著蘇長君出府,於是便著急地喊道:“公子不可!”
“哦?”蘇長君和蘇子卿同時望向阿九,阿九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壞了禮數,連忙倒著茶水,“……公子體弱,不宜外出的……前幾日的風寒剛好,怕……怕又染上了……大少爺請喝茶。”“這倒無礙”,蘇子卿並無責怪阿九之意,好像對蘇長君的花前月下感興趣,“去哪?這幾日一直呆在府中確是太悶了。”
“哈哈哈!”蘇長君大笑著,手中折扇啪的一聲收了,“那好,子卿竟然也有意,那現在就隨我出去吧!”
阿九無奈,稚嫩的包子臉皺到了一塊兒也沒辦法阻止自己的公子了,於是隻好跟著蘇子卿出了蘇府。
長安的街,即便是夜市,也是如此地人煙阜盛,如美人的輕紗,朦朧了這月色。
教坊司是長安最出色的青樓,雖說是柳下惠,卻藏了無數才華如筵的苦命女子。因此,長安的公子哥大多會往教坊司中去。蘇子卿很少去,他或是在房中讀一紙卷書,或是憂於廟堂,不曾出門。“如何?子卿怕是未到過這教坊司吧,可還滿意?”蘇長君一麵飲著酒,一邊欣賞著玉石戲台上的女子撫琴吟唱,那是她們自己譜的曲,填的詞。
“倒是個玩樂的好去處!恰好我這幾天也作了幾首詞,可拿來給她們譜上曲子了!”蘇子卿興致盎然。“哈哈哈……”蘇長君大笑,轉身朝隨在身後的阿九道:“阿九,可未聽見你家公子的話?備上筆墨吧……”
不覺間早已月掛枝頭,月色未央,這長安跌宕風流,也不知道醉了多少書生筆墨。
教坊司後門處竟是一片花海。蘇子卿今夜雅興飲了不少酒,於是一個人找了借口出來醒醒酒,卻沒想到,出了教坊司的後門,一大片一大片的紫色撞入眼中,這到底是多柔美的景色啊!隻恨此刻未帶筆墨,不可將這唯美定格筆下,收入懷中!驚歎之餘,隱隱地從花海深處傳來了一陣悠遠卻幹淨的琴音,琴聲好不動聽!蘇子卿心下疑惑,是誰在夜裏撫琴了,竟如此動情!聽了半晌,蘇子卿不覺沉迷了,循著琴聲尋去。若是女子,則定是個心思細膩,落落大方;若為男子,則必定才華橫溢,猶如翠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