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寒玉手臂一抖,長劍挽起幾朵劍花。這時,他手又向上一拋,隻見長劍已被他拋在空中。他手掌再是一揮,擊在長劍的劍柄上。卻聽那長劍帶著破空之聲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飛去直插在上麵。他身形一動。人已到樹下。燕寒玉足下運勁,身子已在空中,他看準長劍的方位伸手抓住劍柄,那長劍已隨著他離開了樹。

燕寒玉將劍在左手袖子上擦拭了一下,這才還劍入鞘,接著轉身就走。正在他走出五步的時候,隻聽轟然一聲,那棵大樹已經倒在了地上。燕寒玉又轉過身來,望著那倒下的大樹微微一笑,他走上去伸手在樹幹上一摸,樹幹竟紛紛碎裂。他的確應該開心地笑一下了。今天是他二十歲生日,而正是今天,他練成了師門劍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秋風掃落葉。師父曾經說過要練成這一招內力必需有一定的修為,而他今日的成功則說明了他的內力修為已經達到了這個修為,當年師父都是到了二十五歲才練成這一招,所以他的確應該感到高興。

燕寒玉再一次轉過身來收起長劍向山上走去,他要去告訴師父這件事讓師父能高興一下,並且希望能看到師父笑一下。燕寒玉記得自己是在七歲那年開始跟師父學習武藝的,到今年已經是十三年了,他非常想看到師父的笑容,可是師父仿佛心中總是有消解不盡的煩惱,所以這十三年他心中一直都盼望著能夠看到師父的笑容。他如此想著卻聽到一曲十分憂鬱的琴聲傳來。

燕寒玉意識到自己應該回去了,他聽這琴聲之中除了那一份憂鬱之外還有一種其他的感情。那種感情仿佛是一種依戀,一種對生的依戀,那琴聲之中仿佛包含了一種“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無奈。他不知道師父今天為什麼會這樣,但他的潛意識告訴他:今天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與他們師徒二人有關。

燕寒玉展開輕身提縱之術往半山腰的山神廟去了。那個山神廟就是這十三年來他與師父的棲身之所,那是一個非常破舊的山神廟。半山腰的山神廟離山腳有十幾裏地,但這十幾裏地在燕寒玉看來不過是小事一樁,以他今日功力這十幾裏不過是片刻之功。果然,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他已經到了山神廟外了。他不敢就這麼進去,師父在彈琴的時候他從來就不敢隨便打擾師父。他正聽著這聲音,忽然聽“錚”的一聲,那琴聲便看自己停下了。燕寒玉已經聽出來了,琴聲之所以會停下是因為琴弦斷掉了。在這十三年裏,從來就沒有發生過這種事。燕寒玉立刻走進山神廟。師父正盤膝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他已是滿頭白發,臉上也是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皺紋,看起來師父已是一個遲暮的老人了。師父頭頂上是一塊匾額,上麵寫的是“山神廟”三個字。燕寒玉輕聲叫道:“師父,徒兒回來了。”師父睜開眼睛看了看他也不說話。燕寒玉看師父的神色仿佛很不高興,他想起了今天練成絕招的事,他想師父聽了這件事一定會很高興的。於是,他說道:“師父,我今天練成最後一招——秋風掃落葉了。”師父仿佛要說什麼,但又沒說,少頃師父才說道:“寒玉,你果然沒有辜負師父對你的期望。當初師父練成這一招時已經有二十五歲了,而為師卻是從五歲就開始練武了。”燕寒玉略微顯的不好意思,隻是訥訥地說:“這都得多謝師父的悉心教導。”師父歎了一口氣,說道:“老天對我是何其厚愛,想不到我癱瘓十幾年還能在有生之年教出一個這麼好的徒弟出來。寒玉,你剛才聽見我的琴聲了嗎?”燕寒玉聽師父問的問題覺得很是奇怪,於是說道:“師父,徒兒聽見了。”

師父搖了搖頭,說道:“孔子說間乃心之聲。寒玉,你可從琴聲之中聽出了什麼來?”燕寒玉在師父身邊已經十三年了,對師父的琴聲早就熟悉萬分,這是聽師父一問他便說道:“小徒隨侍師父十幾年。今日師父的琴聲我略微聽懂了一些,隻是不知道徒兒說的是否正確?”師父說道:“你且別管對是不對,先說來聽聽。”燕寒玉想了想說道:“師父琴聲之中仿佛是有無數心事化解不開,又有一種對生的戀戀不舍,徒兒不知這是何緣故?”

師父長歎一聲,說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寒玉,你的確是天資聰穎。我想過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下山去行走江湖了。”燕寒玉一聽此語不禁喜憂參半:所喜者,自己練武多年一直都夢想的事情不久便可實現了;所憂者,自己固然可以行走江湖,但師父呢,師父半身不遂癱瘓多年,難道自己能放下師父一個人去行走江湖?燕寒玉畢竟是至孝之人,當下跪在師父麵前說道:“師父,徒兒要在此服侍師父終老。”師父說道:“寒玉,其實師父早知你是至孝之人,你是不會舍下師父一人去行走江湖的。但是為師要告訴你,為師已是將死之人了。”

燕寒玉一聽此言大驚道:“師父何出此言?”師父說道:“為師當年一不小心誤中奸人詭計,身中劇毒。為師仗著深厚的內力勉強將劇毒排出體外,但還是落得個半身不遂,苟活於這世上,我本以為毒早已排盡,但沒想到近一段日子卻經常複發。算一算,為師現在已經不過是三日的陽壽了。寒玉,你發現了嗎,我今日操琴竟然連琴弦都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