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日陪著她一同去到雲舒的房間時,剛走近門外就聽見屋裏傳來陣陣笑鬧般的聲音,她輕推開了房門往裏麵探過去看了看,隻見雲舒正和一個丫頭坐在地上,手上不知擺弄著什麼小玩意,臉上的笑容開懷極了。
她不由多看了幾眼,然後才認出了那個正同雲舒玩耍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曾經楚香樓中也照顧過雲舒的小芹,一側臉上隱約半垂下發絲間那斑痕,倒是格外好認。她倒是沒想到封日竟會將小芹接到了府中。
“你不進去嗎?”見她從半開的門裏退出,然後悄聲撤回腳步掩上門來,封日不由開口跟問了一聲,也隻見她輕搖了搖頭,往遠處走了些。
“不了,再看看雲舒就好,她玩得正開心,我這匆匆來去的,還是不去打擾她了。”
再回頭往那還隱約有聲音傳來的屋子裏看了一眼,心中滿是欣慰,目光凝視間,那份不舍也還浮現著。封日正站在一旁,視線與她相遇之時,更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她與你那樣親,日後你卻是連她也要一並放下嗎?”
“我與她,曾經算是依靠吧,卻也不能再為她做什麼。日後……應是還要托付於你了,我看她也早就慣了和你相處,喜歡這裏的生活,也是習慣了沒有我陪著的日子。我知道你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封日片刻間未再應聲跟著沉默了一下,然後似是想過了些什麼,抬頭定定直視著她的眼睛,“既然你都已決定了,那我也便不再多說什麼,其實我心中也算是早想到了,終究還是改變不了。此時正有一事說與你聽,我會正式迎娶雲舒過門,既然譚家舊案已平反,自然雲舒的身份也就回歸到了從前,封譚的婚約依舊如初,我從此都會好好照顧她,讓她快樂無虞。”
她的目光與之靜靜凝視了許久,半晌露出一個笑容來,然後對著封日柔聲說道,“雖然我想到時應不能親眼看見,但是封日,真心願你一切都好。”
封日在原地靜靜看著,看她笑著說過這話,終於還是從眼前緩緩走開了,一時心中迸發的熱度跳動著,來來去去牽動於冬日的寒風之中。
幼時在封家的大門前送她離開,心裏還留戀不舍,但知道這人永遠都會是自己的,所以總有日後,不必一味地伸手去挽留。而此時再見她身影遠去,心裏一時被拉扯得難受,但也知道她從此於自己再無幹係,終也無法去伸手。
這會兒,天氣已冷得人發顫。
她披上一件寬大厚重的披風,一步步靠近那個自己無數次進出的地方,隻是此時,原本屬於這裏的輝煌已不再,隻有淡淡寥落卻厚重的氣勢。一陣冷風吹過,她不禁往大衣裏縮了縮身體,汲取著一絲屬於這件衣服原來主人的溫暖,心中暗暗顫抖,怕那早已不再。
她悄聲走進了由兩旁的人拉開的大門裏,腳步上沒有過多的停頓和攔阻,很快便進到了裏麵,一切也仍是一般熟悉,隻順著腳下的路不住地往前走去,沒來由更多了些按捺不住的急切在,像是再慢上些許,足以錯過些什麼。
隻是,不過頃刻間吹過的一陣風,亦足夠吹散許多。
曲折廊道通向的後院裏,移栽過來的一株紅梅已然半開了,那人正信手立在梅樹旁,偶爾抬手拂上一片花香。身後劉文若正從門裏走了出來,將一件外衣披在了身前的人身上,換來回眸時唇邊揚起的一點笑容,剩下緩緩暖意在彼此二人眼中流淌。
她遠遠望著,一瞬間也淡淡笑著,心下倒是釋然。
冬日飄飄灑灑的第一場雪裏,她將自己重新安頓了下來,就在那兩道院牆隻隔著窄窄一條通路的另一側牆裏,容身於空蕩蕩的廢棄院落中,從此同這時節那已然花葉凋落的杏樹長在一處,就在這未遠的地方。
素手懷抱著琵琶正坐在屋前,迎著這初雪時偶爾飄零身上的雪花,彈上一曲殤情雪,雪流觴。她曾經彈起也隻有他聽過的隨意曲調,如今靜下心來再於指尖上細細勾勒起來,想來也還是隻有彼此方能明白的聲音。日後亦是日日彈起,將會伴著每每花開花落。
你毀了我一生,我賠你一世。
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