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覺得自己還算運氣不錯,如果不是當日二哥李弘茂的一番苦心提點,拂開了他遮擋在他眼前的錦幔屏障的話,他都無法理解這個時代所特有的虛偽和恐怖。
李弘茂的話說的很隱晦,如果真的是對上曆史上那個對政治生活不大關心,一心隻想花天酒地的,真正是“養在深宮之中,長在婦人之手”的南唐後主,隻怕不會有多大意義;但麵對一個穿越者,這幾乎是給他開了作弊用的金手指,讓他徹底理解這個時代政治運行的本質,並且將前世所見的政治手段和技巧應用過來。
以上這些盟友,雖然隨時可能背叛,但隻要自己始終能保持足夠的價值,那麼彼此間的合作隻會越來越緊密。
南唐隻是偏安一隅的割據政權,麵積不過七十六萬平方公裏,不到
忠誠是太過寶貴的情緒和資源,他從不奢求能夠獲得太多。
同樣的他也不準備付出太多的情緒。
人的感情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前世他的老師曾這樣教導他,那時候他並不明白這句話的背後的涵義。
現在經曆了多少艱難險阻,乃至生死一線之際,他才明白,自己的感情到底應該花在誰的身上。
如果有人開出更高的價碼,李煜不介意反手把吳數和張祖德都賣了,反之,自己倒也不介意被他們賣。
李煜自信這個世道上沒有人能開出比自己更高也更適合的價碼,張祖德,吳數都是聰明人,都是理性人,當他們麵對別人,比如說劉承祐乃至李璟的招攬時肯定是多方權衡利弊,不會為了一時的眼前利益,而輕舉妄動。
畢竟五代十國不是唐朝末年天下大亂,秩序徹底崩潰的年代,那時候當然是要唯利是圖,看到什麼利益馬上撈到手中,這樣才能活下去,至於長遠利益隻能拋在腦後。
現在雖然整個華夏四分五裂,但由於各國基本都有了十年乃至更長時間的國祚,所以曾經完全消亡的秩序便又慢慢的回來。
這時有資格開出條件的人已經不多,南唐和後漢兩強對立;西蜀、吳越、南漢完全不具備爭霸天下的本錢,甚至因為各自的弱點過於明顯,被滅隻在早晚間,清源軍、南平國就更不用提了。
稍加分析後,張、吳等人應該很容易就明白,眼下投靠李煜才是他們的最佳選擇。
劉承祐雖然實力遠勝大唐安定王,但國家經濟瀕臨崩潰,內亂不斷,又北臨契丹,從朱溫開始這朝代更替就和走馬燈似的,曆史上劉承祐的後漢也就持續三年而已。
兵亂中文官的日子可比武將難過得多,何況劉承祐手中是個完整的朝廷,他們投靠過去也就是普通官僚,那還不如到李煜這兒來賭一賭,這一注要是下準了就是從龍之臣!
反之,若是不成功倒也沒有性命之憂,無非是換個主子繼續效力罷了,以他們的才幹,不管到誰手下都能混得不錯,再說,大唐嘛,還有魏征前輩的榜樣呢。
所以,雙方名為君臣,實際上更類似於李煜前世的董事長與一眾職業經理人,純粹到極致的利益關係;至於君臣相得,必不辜負之類的鬼話,就和之前張、吳二人對舉薦之事的表態一樣:自己都不信,但必須表明態度,讓大家知道我表麵上是真信啊!
察覺到自己想的有點多,李煜搖搖頭,將這些念頭統統驅散。
“還請國主替仆和張小鬆,張祖德準備幾套衣服,周天正的兩位公子也一起請過來吧。”
……
這天正好是宮中的休沐之日,孔太監自從上次被人提點後,也開竅起來。
雖然閑著無事的時候還是捧著三弦在唱他的吳地俗曲,但內容除了頌揚聖人天縱英明外,也就不再有別的。
沒多久便又被調回了尚膳監,這些日子他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很得尚膳監的內常侍的歡心,今日開恩,放了他一天假。
孔凡鐸心裏也高興的緊,起了個大早,還是將自己負責的日常灑掃之事都做完,又和頂他班的小太監打了幾個招呼,這才匆匆吃了幾口早點,換上一身平民服色,出宮直奔西市而去。
兜裏揣著平日省吃儉用攢下的幾個錢,他琢磨著去給拿把三弦再配上幾根絲弦,把頭也有些老舊,最好是能換上烏木嵌骨的,好看又實用。
到了西式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他走進幾家樂器鋪子,反複比較後,終於拿下三個軸頭,三套琴弦,雖然店家說,如果再多買幾套線能給更大的優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