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軒雨送我回的宮。因為我沒有出入皇宮的腰牌。
回了宮，心裏多了件心事，本想等下一次周蕭再去儲秀宮見慕君時再說，但心裏又想著那些骨瘦如柴的災民無助的眼神，隻覺得刻不容緩。
“李公公，求您通融通融讓我進去見見皇上吧。”我隻能低下身段求著。
“皇上萬金之軀，豈是你想見就見的！”李公公冷冷說道。
“那本宮呢？本宮也不能見皇上嗎？”
我轉過頭去一看，原來是文貴妃，她身邊帶著個婢女，手裏拿了些點心正走過來。
“文貴妃不要為難小的。”李公公有些為難。“小的隻是聽皇上旨意辦事。”
“你放本宮進去。本宮保證皇上絕不會為難你。”文貴妃也不管李公公怎麼答複，看了我一眼，“你也一起來吧。”
文貴妃這會兒來乾清宮，想必目的應該和我一樣，白日文軒雨見過他姐姐，想來說的也是這件事情。我頷首謝過，跟在貴妃後頭。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我們一幹人跪拜在地。
周蕭並不抬頭。“你怎麼來了？”
“臣妾聽說皇上這幾日胃口不好，特意做了幾樣皇上喜歡的菜來。”文貴妃微微笑道，神采飛揚。
“不用了，朕沒胃口。”周蕭還是不抬頭，手裏不知在寫著什麼。
“臣妾聽聞皇上這幾日鬱鬱不歡。臣妾心裏十分擔憂。想著皇上心裏若是有什麼煩心的事可以告訴臣妾，臣妾願意與你一起分擔。”
周蕭這才抬了眼看文貴妃，見她果然一臉憂色，柔了聲道，“朕沒事，愛妃掛念了。朕這些日子沒去你那兒，你心裏可怪朕？”
文貴妃搖搖頭，“臣妾隻擔心皇上。”說著給皇上倒了茶，“民乃國之根本，不論是發生了什麼，皇上斷斷不能誤了朝啊！”
周蕭盯著文貴妃，突然就笑了。“愛妃是為了朕不批文軒雨的折子而來吧。今日上朝他提了災民的事，但朕既已讓徐太師去辦，他是翰林院學士，這件事怎麼能再交給文軒雨管呢。”
文貴妃忽然就拜了下去，“臣妾的確是為軒雨今日在朝上說的而來。但臣妾並不是為了弟弟，而是為了皇上。臣妾所做的隻是不願皇上被奸臣蒙蔽！”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周蕭大聲笑著，眼裏頗有怒意，忽然看到了我，笑聲戛然而止。“你也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我點點頭。“皇上聖明。南麵的災情實在嚴重。請皇上降旨命文學士處理賑災一事。”
“文軒雨是你什麼人，你要這樣為他說話？”他看著我，眸子陷得很深。
他的聲音不大，卻是徹骨的冰涼。我不由拜了再拜，“奴婢和文學士並沒有什麼關係。皇上若是覺得文學士不合適辦理此事，大可換另一個人來管理此事。人命關天，皇上是明君，奴婢相信皇上定會徹查此事的。”
“好大的膽子！拿明君來壓朕，是不是朕不應允就不是明君了？”周蕭把手上的毛筆重重放下，聲音有些駭人。
“江雅官不是這個意思，皇上息怒！”文貴妃忙拜了下去。
“那是什麼意思？”周蕭的聲音仍然可怖。
我拚命按捺拜心裏的惱怒，跪著又拜了一拜。“奴婢不敢說皇上不是明君。奴婢隻知道那麼多災民眼看就要餓死了，多拖一時興許就又是一條人命。狼若是餓極了，哪怕拚上性命也會攻擊人群。人也是一樣，若是真被逼到絕境，隻怕暴亂就要起了。”
我這是舉了狼崽的例子來提點周蕭，自古農民起義多不勝數，那些災民原本都是良民，但若是真被逼到了一定的境地，暴亂起義什麼的也是極有可能的。
周蕭看了我許久，又思索了好一陣，眸子愈來愈軟和了，我的心也跟著愈來愈踏實。
隻見他終於歎了口氣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這便如你所願吧。”
說著又去拉了文貴妃起來，“愛妃受驚了。”立即擬了聖旨差人去文府升文軒雨為內閣學士，並委命文軒雨徹查賑災一事。
我躺在塌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近來睡眠一直不大好，心裏有事，平日裏又不敢與任何人說，總是埋在心裏，常常徹夜難眠。
今夜恐怕也要徹夜難眠了。
剛才文貴妃出去的時候有意無意看著我，隻是隨口誇了我一句“模樣倒還不賴”，我卻似做賊心虛一般，細細探究這句話，想著文貴妃究竟知不知道周蕭對我的情意。
我轉了個身，又重重歎了歎氣，在乾清宮裏我一下子瞥見了周蕭一直認真在寫的字跡。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夕，思之如狂。”正是那日周蕭題在花燈上的話語，就題在我的畫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