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鎮天劍(十) 為情憔悴心(2 / 3)

天剛放亮,尼堪便提了佩刀,頭戴七寶金兜鶩,揭金頂,身穿親王袍褂,帶著侍衛隊台元寺裏出來,站在寺前一棵老銀杏樹下,向蒸水河西岸傲然瞟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來:“誰說李定國這小子厲害,今日一見,不過如此罷了,自古用兵哪有夾水為陣之理,此乃忘命之徒而矣!”

“正值他們高興之時,老衲領了幾名雜工夥夫,抬來一張滾金小兵擺到那老銀杏樹下,假裝敬貢獻禮。尼堪正在得意忘神之是便毫不猶豫地放下佩刀喝茶,眾親嶽侍衛也紛紛入下刀槍,就杯而飲,就在此時,兩邊林中跳出上百十信村民來,黃金台首為跳到尼堪身旁,手中那條足二三十多斤的鐵鞭一下就掀掉了尼堪頭上的七寶兜鶩,結著又是鞭,那尼堪的頭顱便被生生抽裂,其餘二十多名侍衛也全被村民打翻在地。”

吳楨自然不認得黃金台,但單征南曾與船山、蒙正發一道湘潭見過他,那時金台大師曾贈了船山玳瑁梳一盒,現不知流在何方,想一代武將,最後被緇流浪,他一時不免感慨。慈枝道:“按事先與管嗣裘的計劃,在台元寺後放起火來以為信號,蒸水那邊李定國、管嗣裘早有準備一見信號,擂響戰鼓,吹響號角摧動數萬兵卒,黑壓壓地衝殺過來。清兵連夜遠行而來,本以疲乏,又失了主帥,一時驚惶失措,號令亂而望風逃命!”

“那一次船山先生卻受了重傷,在他舉劍刺了兩名清勇之後,被從後麵撲上的敵人刺傷,後來在台元寺養傷半旬,自此我們成了好朋友!”

“船山先生乃一代鴻儒,想不到還會使劍!”吳楨麵露欽慕之情:“可惜在下無由會晤!家兄曾兩次欲請先生上五華山,可是先生卻托病推辭!”

單征南在湘潭途中與先生同行,見船山先生文質彬彬,文雅清瘦全然書生意氣,想不到他尚會使劍,有如此輝煌的戰績?慈枝道:“船山一生憂國憂民,想那時張獻忠、高必正、李赤心、李定國都曾派人敦請過他,可惜先行沒有失這偏見仿管仲,諸葛孔明、劉基等人去輔助他們。”慈枝輕歎一口氣,說道:“船山先生祖為大明的開國功臣,他自己前效永曆旁拯救大明,亡國之恥無時不在折磨著他的心,那時他既不願助張獻忠他們,恐怕更難扶助吳王爺了!”

單征南聽了吳楨師徒之言、便把同船山、蒙正發湘潭之行說了。

慈枝一聽喜道:“真是寶刀未老,算吳王爺好造化!”

慈枝與吳楨師徒三人正說著,突見一個小和尚慌忙跑來,把一書信遞給慈枝。慈枝拆信一看臉色大變,向送信小和尚:“送信人呢?”小和尚道:“什麼都沒說就急急走了。”“什麼模樣?”“年青英俊,象個富家公子。”慈枝便對吳楨道:“為師想你一起下山一趟,如何?”吳楨知事關重要,急忙點頭。慈枝便對單征南道:“我們此去可能需要幾日,你可先回雲南。”單征南點頭,對吳楨道:“那好,我去雲南,你們保重。”

從衡山到衡州不遠,沿著南北通衡的驛道南行半日便是衡州城,單征南到了南天峰便直徑去別峰庵見二如,二如不在,出去了,他便買了些冥錢給父親去上墳。

墳上培著新土,墳頭上新插著紙花。還有燒盡的冥錢餘灰,顯然,有人來奠祭過墳。會是誰呢?難道妹妹果真在別峰庵?摘了幾朵野花,插在墳頭,他跪在墳旁,向立腳點那堆黃土磕下頭去:“爹,孩兒回來看你來了!”

他覺得心中一酸,自己哭了。

“爹——”這是他心中沉痛的一聲呼喚,能不心痛,能不流淚嗎?自己是父親一把尿一把屎地拉扯大,父親那種既當爹又當娘的歲月又瀝瀝在目,回到腦計。自己大小成人,而父卻死了,是不明不白讓人殺了。失親的悲哀足以推斷肝腸,而這殺仇之恨呢?作為一個兒子,他能報麼?這又是一種何等的利劍穿心的痛楚啊!

“爹、爹,孩兒無能,沒能給你報仇,連妹妹也沒有給你照顧好!”男兒的淚水是最容易讓人腸斷的,他覺得自己的肝腸在節節寸斷。他是真正的無法再找出語言來表達自己的痛失的心情,表達失去親人的悲哀了!

身後的野草讓人踩動,發出輕微的聲響,有人來了。

單征南驚然回首,他呆了,心中的另一種相反的情緒頓生,那是悲喜的情感:“妹妹——”他幾乎是奔跳著站起身來。

不錯,來人是單露禪,隻見她渾身素裝,頭上插著一朵小小的白色野花,見了單征南,她自然一驚一喜,但很快神情又冷漠焉,沒有親人久別重逢的快感,而是一種失去親人的悲哀:“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望我爹?”

冷冷的,冰涼的,似一把利劍穿入單征南的胸膛。他驚詫於妹妹那句你還會來看望我爹?“妹妹,你,你說什麼?為兄再就是不孝不義,總不能忘了自己的爹!

單露禪沒有理會他,她走到墳前便跪下,哭道:“爹,你為什麼要留下這個苦命的女兒啊!爹——!”

單征南怔怔地望著她那嬌小的身軀,想在五華山她的不辭而別,他真正的茫然了,他走過去,扶起了單露禪:“妹妹!告訴我,你為什麼突然離開五華山而走?為什麼對哥這樣冷淡?為兄什麼地方對不起你?”

搖搖頭,單露禪呆呆地望著他。

“你說啊!妹妹!”單征南痛苦的搖著她的雙肩。

“哇”的一聲,單露禪哭了,依然仰著頭,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數落。單征南給她揩了眼淚:“妹妹,別這樣!告訴我,為什麼?”

一絲紅暈掛在臉上,單露禪低下了頭去:“爹爹臨死時曾對我說……”

“說什麼?妹!爹是不是告訴了你仇人是誰?”

“不,單露禪搖搖頭,但頭更低垂下去,爹說,你,你並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如一聲春雷震響,單征南渾身一顫,他不願承受定事實,搖搖頭,痛苦的一聲呻吟:“不!”就此瞬間,他明白了許多,單露禪為什麼聽到自己與吳楨結拜兄弟就不高興離去,她為什麼突然對自己這樣幽怨,妹妹生性固執憂鬱,多愁善感,這些……他顫動了:“不可能!”

“南哥——”單露禪輕輕地呼喚著他,柔情地望著他:“南哥,你明白我的心嗎?”

他點點頭,他豈能明白一人女孩的心?

“別再去五華山,南哥,你能答應我嗎?”

不要去五華山,就是不要去見吳楨,這是一種最簡單的推理,沒有點頭,單征南覺得自己的心十分沉重!

“不!”單征南終於搖頭:“妹,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這些,為什麼?”

期待的目光暗淡下去了,單露禪的淚水盈盈而出:“難道,現在遲了嗎?難道你就真不明白我的心?我好愛你,分離的日日夜夜,夢繞魂係的便是你,南哥!”

“爹臨死時,還告訴了什麼?”

“遲了,南哥,告訴你遲了!”

“不能告訴我麼?”

“爹說,”單露禪暗淡的目光低垂,無奈的歎息道:“爹說,要我好生聽你的話,並為咱們排局了生辰八字!”

似嗓中著火,單征南十分艱難地抓住單露禪:“妹妹,你為何要等今日才告訴我?”

她又哭了,“誰會想到?誰會想到有她的出現?我原想等爹找到要找之人,完成爹的事業才告訴你。”單露禪撲入單征南的懷抱:“南哥,告訴我,你答應了她?”

點了點了頭,單征南道:“而且還有肖老前輩作了月老,我不能再負她!”

不再說話,失望的單露禪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出聲的隻是吧嗒吧嗒的眼淚。

單征南呆呆地望著妹妹,他曾心愛的妹妹,那個對他如此癡情的女人,“原諒我,妹妹,我永遠做你的好兄長!”

“我不能怪你,我隻恨我怯弱與寡斷;恨我膽小,過去,我瞞在心裏,你並不知道;而現在,現在呢?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不要!”單露禪失望與失戀的痛苦幾乎使她到絕望的地,她大聲地喊著:“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不要!”分手幾個月,這是她的壓抑幾月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