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夜,暗藍的墨水倒入了空明如水的天。雲絮般的漆黑中,隻有遍地的銀藍反光著,厚厚的雪,鋪滿了屋頂,窗簷,街道。
在一個極其尋常的鎮子裏,有一個窗戶,透著微弱的橙光,在蕭瑟的雪夜裏,那一抹搖曳的燭光仿佛在訴說著那遙遠記憶中的故事,帶著深深的回憶,是的,回憶,還透著思念的味道。
窗裏,是一間整潔簡單的臥室,隻有用紅木做的一個衣櫃,一張床,上邊隻有簡單的雕花,床上半臥著一個已然古稀之年的老婦人,縷縷銀絲低垂著,手裏捧著泛黃了的信箋紙,手指輕柔的撫摸著紙上的每一個字,嘴角是向上勾起的,眼裏,含著的是思念。
窗外,一陣風拂過,被積雪壓彎了了的樹葉一陣輕顫,隻聽簌簌的落雪聲。空曠的街道,一望就能看到盡頭的深黑,風帶著嗚嗚的聲音穿過街道,帶著地上白霧輕起。
這樣的景色,把人帶到了七十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個雪夜,刮著如刀的冷風,割著少女通紅的臉頰。少女在雪夜裏狂奔著,身上的棉衣還沾著雪粒,看起來是已經摔了很多次了。
“快點,再快點,馬上就要到青陽了,馬上就可以到醫館了,馬上就可以請到大夫了。母親一定會沒事的。”阿白一邊想著一邊加快了速度,望著前方黑夜裏的光亮,她知道,青陽就在前方了。
鎮上的路上很空曠,白日做生意的,早就關門了,況且這樣寒冷的冬夜裏,在外活動的人著實甚少。阿白急促的敲著醫館的木板門,焦急寫滿了被凍的紅紫的小臉。終於,有一個輕柔而又低沉的男聲傳出:“請稍等。”
阿白稍微鬆了口氣,總算是有人了,隻要把大夫請去給娘親看病,娘親就一定會好的吧?木板被人一塊塊的挪開,剛好能讓人進出。門裏燭光微弱,一個男子探出了頭,他有著一張平凡的臉,卻有一雙如秋水沉潭般的眸子,帶著雲淡風輕的感覺。全身一股子儒雅的氣息。他看向這個還在喘氣的女孩,問道:“姑娘家裏可是有人生病了?”阿白立馬使勁的點頭,然後又有點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衣角,問道:“大夫您能跟我回家一趟麼?我娘親突然就昏倒了。”
男子拿上了急診用的藥箱,想了想,又拿了一個小瓷瓶,就和阿白一起上路了。
阿白的家離青陽鎮有大約五公裏的距離,在一座小山的山腳,覆著白雪的一間茅屋在這裏顯得特別孤單,阿白的娘親臉色青白的躺在床上,床邊做著的是一臉關切的父親。阿白本來是有一個哥哥的,但是前幾年外出闖蕩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阿白和大夫是在將近午夜時才趕到,大夫檢查完說隻是天氣寒冷,有些著涼,氣血鬱結,無甚大礙。這才讓一直擔心著的阿白鬆了口氣。
阿白正尋思著是否要熬薑湯給娘親備著,就算暖暖身子也是好的。遂不及防的,阿白的手突然被人抓起,阿白愣了一會兒,一種暖暖的感覺從手上傳來,阿白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變成了紅紅紫紫的斑駁一片,上麵還布著幾道滲血的裂痕。而這樣的手正被男子握著,塗著藥。阿白的臉頓時更紅了,圓圓的眼睛立馬看向了地麵,蒲扇般的睫毛心虛眨著,細弱蚊蠅的聲音飄出:“那個……大夫,我的手其實沒什麼大礙的,你看,我自己都沒有發現。”男子注視著阿白,漆黑的眸子裏映著阿白垂著的紅蘋果般的臉,男子固定住阿白意欲收回的手,繼續拿著小瓷瓶塗抹著藥,吩咐道:“這個呢,是凍傷藥,還有防止化膿的作用,每天晚上用熱水洗完手後塗抹,唔……大概,這瓶藥用完了就應該好了。我也該告辭了,現在回去還能睡上幾個時辰呢。”語畢還配合的伸了個悠長的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