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彙泉路
出百脈泉公園南門
就來到了彙泉路
左邊是銀行，右邊是售樓中心
其實是兩個小亭子
一個辦理自助取款服務
一個捎帶賣雪糕、冰激淩、可口可樂
和礦泉水
抬頭瞥見對麵樓牆上
“中國照相”四個大字
不要以為到了北京城
這裏是章丘
一個人們喜歡打著古人名字
照明趕路的小城鎮
李開先張養浩李清照
房玄齡鄒衍，好了
如果不停地說下去
曆史的車輪就開始
倒轉了
彙泉路彙集的是人
水往低處流
人往高處走
在這條路上，人們的高處
都埋進各自的心裏了
我寫彙泉路，是因為
我在彙泉和白雲
兩條路交叉口附近的
老公安局宿舍
賃了一處六十平米的舊房子
每天我沿著彙泉路上下班
上高中的女兒
就可以背著書包
輕輕鬆鬆地上學，放學
來回都用不了五分鍾
不用住宿
不用吃食堂
不用縮手縮腳地過馬路
紅燈籠
一個接一個
如果是在夜裏
你會遇見一顆顆躍動的心
吸足夜晚強大的碳
把黑燃成紅
把紅燒成血
一顆接一顆
懸在空中
那些囊括過它們的屍身
從古代橫陳而來
你的步子突然軟了
小心翼翼，唯恐
踩進一個還沒有熄滅腥鹹
和熱氣的血窟窿
今年的春天不知怎麼到來的
走到街上就碰見春天了
已經過了用沒完沒了的綠
描繪春天的年齡
春天是一隻小老鼠
神出鬼沒，怎麼嬌貴的東西
都敢下嘴
捉它不容易
用糖衣炮彈摧毀它
又著實有點殘忍
一見麵就拉拉扯扯的
說盡了暖心話
如果春天是一位異性
當著那麼多人的麵
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對不起啊春天
真的不知道
你是怎麼到來的
小理發師
他問需要刮臉嗎
我說自己刮過了
刮得不好
要不，再來一次
他吹起口哨
倒水，擰毛巾
毛巾太熱
口哨在我的耳朵裏
東張西歪
終究沒有倒下
我的嘴巴被熱乎乎地捂住了
口哨
吹的是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牛兒還在河邊吃草
放牛的卻不知道哪裏去了
不是他貪玩耍丟了牛
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他說好了，起來吧
鏡子搶著告訴我
我沒有刮好的臉
被他刮掉了
我想說不是
是讓他的口哨吹掉的
楸樹
楸樹泊進秋天
葉子一半幹枯一半青蔥
我試著將其一分為二
很顯然
樹身要細一些
樹枝要少一些
卻成了兩棵
一棵黃的
一棵綠的
並肩站在秋天裏
看上去不再那麼孤單
像一個人和他的影子
像一件事，和它
留下的記憶
一個條理清楚的秋天
肯定把你的內心照亮了
但枝葉錯落
我無從下手
隻能靜靜地看著
葉子落下來
一片黃的
一片綠的
有時接連好幾片
像一群追逐打鬧的孩子
黃的綠的都有
慶典
我執意
集起你們投入這慶典
盛大的天空
從眼前到一望無際的有限
太陽的光芒為此而減弱
讓我的眼睛明亮
看清穀粒和一步一步
趨向我的暗
在我執意的眺望中
土地又一次受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