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止忽然有幾分愧疚,輕輕避開那眼光。
又蝶忽然歎口氣:你畢竟是我三嫂,想來我倆也算有緣,往日我冷冷對你,真是不該。
憂止一怔,未來得及說話,她已自懷中掏出一隻玉鐲,輕聲說:這鐲子是別人送我,成色質地都算極好,我平素少戴首飾,跟著我隻是浪費,還是給你更適合些。
說著,徑直拉過她的手腕,輕輕套了上去。
憂止怔怔低頭望著手上那隻玉鐲。想來又蝶對她,也是心懷愧疚的吧。
仔細看來,這玉鐲晶瑩碧綠,竟然很是熟悉,正是二皇子遺失,又被澤長拾到的那隻。原來卻是送給又蝶。她早該想到,二皇子那樣驕縱的人物,若非對自己傾心愛慕的女子,又哪肯如此費心地對待一隻玉鐲?大鬧明瑞宮是真,珍視這鐲子卻也不假。隻可惜他的一腔柔情,在他愛著的人眼中卻是不值一文,輕易便送了出去。
畢竟是愛的信物,若是心中無愛,縱然再是珍貴,也不過有如草芥。
她對那二皇子,本是又厭又惡,可此時,卻悄然泛起幾分同情。
這鐲子,兜兜轉轉又回到她的腕上。命運是否也該如此,曲曲折折,卻最終歸於始點。
他很晚才回。
她問:怎麼這樣晚?他揉著脖子說:今日與老師研論整整一天的政事,累得很,這才晚了。
她想了又想,終是什麼也沒有再說。
就這樣下去吧,何必戳破?她到底是太子妃,難道要她哭著喊著求他離開又蝶?抑或大大方方地退出,成全一對佳偶?這是皇宮,全天下的眼睛都在看,哪容得下這樣的醜聞?即便一切進行得悄無聲息,可難道她就真的舍得放棄?這畢竟是少陵,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給過她歡樂,給過她幸福,給過她溫暖。
愛他嗎?她不知道,什麼是愛,她仍然懵懂。可她分明是在眷戀,眷戀他的溫柔,眷戀他的嗬護。
誰又知道,這樣的一絲柔情,她已渴盼了多麼長久。
誰知少陵對她,卻是一日一日地冷淡下去。
毫無征兆,忽然就這樣冷了。
每日很早就走,天黑才回來,吃了飯就待在書房,不到三更,不肯就寢。初時她隻道他政事繁忙,很心疼,親自向茗姨學了些點心,做好了端到他房中,他卻隻淡淡看一眼,冷冷說:放著吧,我還不餓。
時日久了,她才從宮女口中知道,原來他在書房並非讀書理政,很多時候,不過是燃一盞油燈,一動不動地出神。更有很多時候,隻是背著手在房中踱步,閑得打起瞌睡,卻就是不肯歇息。
她有些悵惘,卻又隱約有幾分明白。這麼快?這麼快就開始厭倦了嗎?厭倦偽裝,厭倦逢場作戲,厭倦讓他愛著的女人在暗地裏流淚,自己卻費盡心思哄一個不愛的女人綻放笑顏。
她在心底是感激他的,畢竟給了她這麼久的美麗時光。換作是她,隻怕一日也堅持不下。
想得這樣通透,卻還是忍不住傷心。為什麼這時光不能多一些,再多一些,或者再貪心些,就讓這日子漫長地延續下去,直到終老。
這樣地心事重重,她終於一日一日地憔悴下去。茗姨看著她深陷的眼窩,難過得流下淚來。她說:既然熬得這樣辛苦,不如抽了身吧,我們回去,回牧場,過逍遙日子去,什麼皇宮,什麼太子妃,不理就是。
牧場,逍遙日子,多麼令人向往。還回得去嗎?那樣純淨,那樣年少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