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是虎01(1 / 3)

第一章

姑蘇城,戰國時期曾為吳之國都,此後一直為商賈雲集經商,朝廷重臣退隱的寶地,這大概是因為有陶朱公範蠡做先例吧。

姑蘇城除了秀山麗水,最為出名的當數園林。而姑蘇城裏的人都知道最精致的當數劉府。

提起劉府,整個姑蘇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高牆深院,黑漆大門旁兩邊各蹲坐著一頭石獅,威嚴地瞪視著過往路人。能在劉府混個差事,對於多數人來說是種無比的榮耀。

蓋因劉府不單是蘇州城裏最大、最富華的府邸而且還是城內最有權勢的人……告老還鄉的劉尚書的府第。

咦?不是知府最大嗎?

非也!

雖說,知府是朝廷命官掌握實權。但,這個遠離皇城、遠離權力核心的老大人,憑籍著多年在朝為官,早打通了官場上的任督二脈,加上門生眾多,其中不少人還是仰仗他的提拔而平步青雲。所以,縱然他已告老,放下手中權力,但感恩圖報者大有人在,而眾多小官、小吏眼見某某府台大人敬他為師,某某禦史呼他為兄,於是都一窩蜂地奉迎他,絲毫不以他已辭官為意。如此一來,劉尚書就如一根麻繩串起了從上至下的一幫官場勢力。誰也不敢小覷劉府,誰也不敢輕視劉尚書。他老人家代表著朝廷某股勢力,他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加上夫人的經商天賦,劉府的財勢日漸雄厚,誰敢不買劉府的麵子?

劉尚書是表麵風光得緊,可心中的憂慮、遺憾就沒多少人能理解……妻妾成群,然而膝下隻二女一子。那個寶貝的兒子還是曆盡艱苦,在中年才得,是以特別的寶貝,也就養成了獨子遊手好閑、浪蕩成性個性,十足一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

後繼無人,劉尚書別提多嘔心了,可能怪誰?

因此,劉老尚書遍請各地明師,以圖教導好兒子,結果……夫子請了一大堆,兒子還是那模樣。

據說,算命先生替他批過命,說道:劉老尚書命中本該無子的,隻是劉夫人誠心求菩薩,齋戒數年,感動了菩薩,才得此子。因而,每逢初一、十五,劉夫人都備上豐富果品,到城外寺廟叩謝菩薩的恩典,並為兒子祈福。

“妙兒……你這小懶豬還在睡!太陽都曬屁股啦!快起來,起來!”一個青衫老婦人凶神惡刹地用腳尖推著著床塌上的一大團布。

“哎呀……是啦!我再睡會就起來了嘛!這麼凶,幹嘛呀。”那團布咕噥著伸出四肢,露出了一張睡眼朦朧的小臉,小嘴大張打了個大大的嗬欠。

“噗”,小丫頭嘴巴還沒合上,頭上就吃了老婦人的一個爆栗。“沒規沒矩的,打嗬欠已是舉止不雅,還不用手摀住!粗魯得像隻野貓子,真是丟人!”老婦人皺著眉訓斥道。

“呀!劉大嬸,小姐都從沒說過我,你多嘴什麼?”小丫頭搓著頭,嘟著嘴不服氣地嘀咕。

“這裏是劉府,不是你們的羅府。我們老爺以前是赫赫有名的禮部尚書,雖說現在辭官了,但劉府依然是最講究規矩的。既然你們現在來到這裏,就得謹慎言行,遵從劉府的一切規矩!你是采菊小姐的貼身丫鬟,外頭人會說有什麼丫鬟就有什麼樣的小姐,你丟的不單是你自己,還有你家小姐的臉,也丟了我們夫人和劉府的臉。”

“有那麼嚴重嗎?想蒙我,老窩在府裏想丟人都沒人看到啦。”妙兒小聲地唧咕。

“哼!你這小丫頭,一天到晚盡想到府外去野,沒點女兒家的風範。我早跟采菊小姐說了,要是讓你跟了我,包管你變得文文雅雅、守規守矩的,不若現在,像個瘋丫頭。”

你才瘋呢!什麼臭規矩。妙兒心裏狠狠地罵了劉大嬸一句。“唉!寄人籬下,沒法子,沒法子。”小丫頭一邊老成地歎著氣,一邊搖晃著小腦袋。

劉大嬸桂圓眼一瞪,厲聲喝道:“磨蹭些什麼?還不給我快點起來!今個兒夫人和你家小姐要到廟裏上香,路途遙遠要及早起程,快去服侍你家小姐梳洗,別讓夫人等急了!”

妙兒不情不願地撐起身子,小聲呻道:“唉!真是虎落平陽任犬欺呀。”

“嗯?你說什麼!”劉大嬸停住離去的腳步,回過頭來,凶巴巴地盯住妙兒。

妙兒馬上堆起諂媚的笑容,“我是說劉大嬸你是虎,我是犬,犬到了平原當然要聽虎的話,是吧?劉大嬸,嘿。”

劉大嬸狠狠睞了她一眼,轉身跨出門外。並沒有看到妙兒在她背後吐著舌頭,豎起兩隻手擱在頭上扮小狗,否則她又要矘大她那雙已經夠嚇人的桂圓眼。

“討厭的劉大嬸仗著自己是老管家的老婆,就愛胡編些臭規矩整人!欺負我人小不是?哼!我妙兒除了小姐誰的帳都不買,看那天我長大了肯定夠你瞧的……”妙兒唧咕著,一邊快步穿過長長的九曲回廊,數重門廊,來到了一個別致的小跨院……菊園。

本來作為貼身丫鬟,妙兒是應該一並住在菊園,不過她怕被管束,幹脆跑到誰也不敢管她的下等仆婢住的仆役房舍中,霸占了一間房住著。

菊園東邊是廂房,西牆植了數株翠綠青竹襯起東簷下十來盆淡素的菊花,顯得清幽雅樸。南北兩邊各連著回廊,一邊通向主屋,一邊通向花園。

前腳剛跨進院門,妙兒就扯起嗓子大喊:“小姐,小姐,快起來了,今天要去上香耶!”

門扉應聲洞開,走出一個年紀稍微大點的嬌俏丫頭,叱嗬道:“別在那裏鬼喊了!小姐早起來打扮好了,就等你這小懶豬!”

“好兒,是我的不好。昨晚要她陪我下棋,下得很晚才讓她去睡,你就別責怪妙兒了。”繡閣內傳出的嗓音溫婉柔和。

聞言,妙兒得意地瞅著好兒,洋洋自得的神情像是在向好兒炫耀著,“看,小姐在幫我說話呢!”

好兒回身向裏頭的主人嗔怨道:“小姐,你總寵著這丫頭片子,她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妙兒不悅地一跺腳,手一甩,嚷道:“姐,你不能少囉嗦我兩句嗎?小姐都沒說我你反而在嘮叨。”

好兒陰下了臉,“妙兒你越來越放肆了。”

妙兒又嘟起了小嘴,委屈地說:“小姐,我姐又想教訓人了。”

房裏頭的溫柔嗓音再次傳出:“妙兒,這次是你的不對了,好兒怎麼說也是你姐姐呀,她訓你也是為你著想,你怎倒想編派她的不是呢?”

聽了房裏小姐的柔聲訓喻,妙兒垂下了頭,小嘴卻噘得得老高的,顯然是很不服氣。

“既然已經收拾停當,我想我們該去給姑媽請安,順道看她老人家能動身不。”

“我先去看看夫人梳洗好沒有!”妙兒一馬當先蹦跳著跑出跨院。

隨著一陣衣裙摩擦的窸窣聲,一清麗佳人邁著細碎的蓮步姍姍地邁出繡房。

她櫻唇微張,輕吐一句:“好兒,我們走吧,別讓姑媽久等了。”

這是蘇州城內最為熱鬧、繁華的大街,五步一小鋪,十步一大店,各色人物街上盡有。

全蘇州城最大和最有名的酒樓之一的佳味樓就位於這條大街上。

站在櫃台前瀏覽了一遍昨天的帳目,餘掌櫃微笑著心滿意足地抬起了頭,將目光投向門外喧鬧的大街。

大街上,人群熙來攘去的好不熱鬧。蘇州城中最為興旺的生意當數絲綢買賣,滿街滿巷的絲綢鋪子多如恒河沙數,從外地來的客商的數量也跟著暴長。而食與宿卻是人必不能缺的,所以連帶酒樓和客棧的生意都興旺異常。

精明的劉夫人老早就懂得衣、食、住、行對於人的重要性,是以蘇州城中最大的絲綢商鋪及最有名的酒樓、客棧無一幕後老板不是劉夫人。劉府的勢大是因為劉尚書,劉府的財宏卻是依仗劉夫人的商業手腕。

能被劉夫人委以重任掌管佳味樓,餘掌櫃是感激涕零的,恨不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今天的生意肯定不會比昨天差。望著川流不息的人流,餘掌櫃如是想著,目光觸及之處,但見一黃衫漢子與一書生模樣的白衣儒士正施施然步入佳味樓。

作為佳味樓的掌櫃,餘掌櫃見過的人物是夠多的了,他自認是見多識廣,無論多古怪的人都不以為奇。然當這二人出現在門前,餘掌櫃卻不禁大為訝異,並非因這二人外貌怪異奇特……其實他們的樣貌並不怪,與普通人無甚差異。隻是此二人的氣度非凡且特異,饒是閱人無數,餘掌櫃竟從沒見過!

走在前麵的黃衫人,身材魁梧,容貌威武卻不粗野,雖穿粗簡衣裳卻掩蓋不了潛藏內裏,卻不自覺散發出的王者獨有的氣勢、威嚴。那個書生模樣的白衣人儒雅俊秀,舉手與投足之間隱含貴氣。

餘掌櫃看不出這兩人底蘊,隻覺得這二人絕非普通人,倆人的氣質並非純粹的貴胄之質,而是一種難以言述的異稟特質,似是非凡人所能擁有的飄逸仙氣。這使得他們就如黑夜中的北鬥,讓人縱使滿眼是閃閃的繁星,也能輕易地在眾星閃爍的夜空中認出。

餘掌櫃雖為二人的獨特氣質所折服,並為之傾倒。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並未如其他人一樣隻顧傻呆望,他馬上從櫃台後奔出,破天荒地親身恭迎二人。

“兩位客官是剛到蘇州的吧?”餘掌櫃笑嗬嗬地招呼道,一邊揚著手示意夥計過來。“兩位光臨本樓真是慧眼獨具呀!本樓是全姑蘇城最有名的酒樓,這裏的廚子也是本城最好的,安坐本樓各色本地名菜盡可品嚐得到。客官要嚐些本樓特色菜肴麼?”